“我承认了,我就是爱慕先生,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我没有一日不想娶先生为妻!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到与先生在床笫之间翻云覆雨,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压抑着私欲,敬你如师。”说到这里,他不由激动了起来,咬着牙道,“更何况,昨日之事,喝醉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先生也醉了!先生凭什么只惩罚我一个人!?”沈扶闻言一怔。原来,段明烛以为他昨天也喝醉了,并强迫他行房事。可是事实上,他根本没醉。段明烛也没有强迫他。昨晚的事再次闪回到眼前,是喝醉之后的段明烛抓着他,不让他离开,并苦苦祈求他的垂怜。沈扶无法逃脱他的禁锢,也不忍拒绝他的乞求,在这其中,还夹杂了他自己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私心。因为,他爱慕的人,正是段明烛。最后,他没有再挣扎,任由他侵犯了自己。而如今,却是段明烛却以为两个人都喝醉了,他强迫喝醉了的沈扶与他行云雨之事。想到这里,沈扶沉重地闭上眼睛。心里从来没有这般鄙夷过自己。他还有何颜面为人臣子,为人师表?“臣意已决。”沈扶强作镇定地道,“臣会向吏部自请贬职,离开京城。还望陛下下旨,令吏部择一新任翰林学士,臣会在十日内与其做好交接。”段明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喃喃道:“到底为什么……先生就这般厌恶我,恨我?”他的眸中满是失望,“昨日之事,我让先生这般恶心?先生一定要离开我,离开京城,再也看不见我才善罢甘休?”沈扶已经不敢再抬头去看他。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他心口之后,还要再绞上一番。“你若真的厌恶我,那我日后……”段明烛眼眶里含着泪,闭了闭眸,“今后不再私下见你,只要没有公务,就不会召见你。如此,先生满意了吗?”如果沈扶愿意,他可以从今往后,将这份情意深埋心底,再也不表露半分。他将发乎情,止乎礼,他将以君臣之礼、师生之礼待之,再不会越雷池半步。然而……沈扶闭眸,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臣……意已决,还请陛下允准。”段明烛咬了咬牙,紧紧盯着他:“先生执意如此,难道就不怕朕强留你?你该知道,即便是吏部下发调任文书,也需要朕的御笔朱批!”“陛下……”沈扶终于抬起眸,艰难地看着他的眼睛。“臣与陛下之间,不该只有怨恨,临别之前,还是给彼此留下些体面罢……”言外之意,若是不放他走,他会怨恨他。段明烛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心如槁木,面若死灰。离亭怨(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扶还是每天按时去翰林院点卯,将手头上的公务处理得如从前那般井井有条。而段明烛最近却总是心神不宁。
韩卓发现,陛下批折子的时候经常会走神,手里还执着笔,视线却不知落到了哪里,眼神空洞,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想上前去劝劝陛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那日,段明烛最终还是答应了沈扶调任地方一事。毕竟沈扶已经将话说到那个份上了,逼得他不得不答应。次日,段明烛召见吏部尚书向涟,让他安排调任之事。恰逢半月前,云州知府因为年迈又生了病,上了一道乞休疏,吏部顾念其确实年纪大了,所以允准了他的病退,然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顶替。向涟便提出,可以将沈扶调过去。出身翰林的官员到地方上任知府,也算是一桩美谈。但是段明烛一听,自然不同意。云州是北境十三州之一,一来北境与凤京府距离太远,若是把沈扶调过去,再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二来,北境是燕梧铁骑驻守的地方,因地处边境,常年有战乱和流民,此处也并非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段明烛要吏部重新择一处气候适宜、离凤京近并且相对富庶的地方,不仅如此,他还特意交代,只能平级调任,也就是说,官职不能低于五品。这就为难向涟了。地方上满足这些条件的空缺官职实在是难找,所以过去三四日了,吏部的调任文书始终没有下来。所以趁着这几天,段明烛经常会去找沈扶。无论如何,他的心里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希望沈扶能够改变主意,留在京城。但是,段明烛发现,沈扶总是刻意回避他,让他总也见不到他。有时候,段明烛挑着散值之前的时间去翰林院寻他,整个翰林院的官员全部出来接驾,却唯独没有沈扶的身影。从前,沈扶向来是极其守时,从来不会早退的。段明烛眸中尽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此后,段明烛还是会时不时地去翰林院寻他。尽管他心里清楚,沈扶性子执拗,事到如今,已经不会再改变些什么了,可是他仍旧抱有最后一线希望,能够把沈扶劝回来。可是,每次去寻他,他都不在,甚至底下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每一次扑空,段明烛站在原地,心里愈发失落。尽管如此,段明烛依旧不愿放弃。为此,他还曾经单独召见过向涟和游逸卿。此二人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他的同僚,段明烛让二人尝试挽留他,可依旧没什么用。段明烛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后来,只要有空,他就会便服出宫,到沈扶府上去寻他。虽然次次都会碰壁,只不过他想,只要沈扶一日还在京城,他就会挽留他一日。他要看看,沈扶到底有多么铁石心肠。夜幕降临,弦月悬于天际,散发着虚弱的幽光。几个稀疏的星子时隐时现,一片乌云飘过,将星月都遮蔽了起来,只余漆黑一片。时值秋末,天已经很凉了。屋里的窗户紧紧关着,桌上点着一盏灯,沈扶披着一件外裳,坐在灯下温书。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管家的声音。“大人,宫里的人来报,圣上的御辇正在往这边赶,大人准备准备接驾吧。”沈扶神色微怔,放下书,抬了抬眸,没想到他在这个时辰来了。他今日定然是公务缠身,一直忙到这个时辰,却仍不忘来寻他。“去告诉陛下一声,我已经睡了。”沈扶静静地道。管家无奈,只得应下,转身而去。段明烛送给沈扶的这座宅子虽然不算小,但是沈扶并不怎么打理它,一到夜里,府外连个灯笼都没有。今夜天气算不得好,漆黑一片,完全靠着段明烛轿子上挂着的灯笼方能照亮这一小片地方。段明烛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听了管家的回话,不由冷笑。“骗谁呢。你家主子平日里跟个夜猫子似的,不到子时才不会睡觉。赶紧让他出来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