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宁没有回应他。她该怎么去面对那样热烈且诚挚的情感。虚假的身份,不轨的目的,分属于不同阵营的敌对势力。她的一切都是假的。又该如何给予他真心?湿润的雾气在眼角偷偷聚集,眼中刚刚泛起的苦涩情绪又被不容抗拒的压下。盛昭宁佯装淡定的低下头,不敢让他看见眸中升起的水雾。落在魏珩的眼睛里,却变成无声的拒绝。心中密密麻麻涌起的酸痛似乎覆盖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流走进四肢百骸,无处不痛。他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没关系,你”“殿下。”盛昭宁抬头打断他。魏珩未尽的话哽在喉间,吞咽下去。心脏依旧在有力的跳动着,清风变成温热的呼吸,随着她的话语清浅的溢出。“我需要想一想,可以吗?”这是盛昭宁目前,能给他的最好的回答。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在祭坛上他为她挡箭的时候,在她知道那枚梅花朱印来历的时候,在自己被无条件的偏袒的时候,在醉酒后她却依然能从与那个人相似的面容上确认是魏珩的时候。在她的心第一次为他跳动的时候盛昭宁想过的。她想过的。如果放下一切,忘记过去,背叛所有,坚定的和他走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或许会身败名裂,遭受影阁的追杀,背负狼心狗肺的骂名。但她不怕。她不怕死,也不怕凉州的每一个人对她的口诛笔伐。她唯一怕的,是自己的身份暴露、是魏珩知道一切后,对她的憎恨。她怕他会后悔。所以,盛昭宁不敢答应他,更不敢将自己隐瞒的一切倾数吐露。于是只能暂时逃避。可即使是这样的一个答案,魏珩却还是欣喜若狂。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抱她的冲动,守礼的不敢再逾越一分一毫。“好。”他答应她。他会等。等她可以确认自己的心,给出他答案的那天。魏珩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左腿已经高高肿起,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却还是努力的站稳,把她从地上稳稳的扶起来。盛昭宁右手扭曲着,断裂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直到扶着她站起来,魏珩才注意到她身上骇人的伤。急促冰冷的激流隐藏着巨石无数,盛昭宁的右臂被撞断,全身上下遍布着道道血痕,透过被划烂的衣服,鲜血还在不断的渗出。他还来不及说话,却见盛昭宁已经用左手抬着右臂,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强硬一拧,将错位的骨头接了回去,干脆利落的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魏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而后,在他的注视下,盛昭宁又先后的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整个过程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魏珩:“”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如果不是知道她只是一个柔弱削瘦的女子,他定会认为她是常年以杀人越货为生的土匪。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够练就这样强大的一个人。魏珩无法想象,却也没有过问。盛昭宁会有不想他知道的事情,这很正常。他只是觉得,她身为一个女子,不该这样坚强。她可以喊疼,可以委屈娇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苦和痛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咽下。把自己完全隐藏在一片坚硬的盔甲之中,不容许任何人靠近。清晨和风下,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并肩同行,顺着水流,朝着不知通往何处的方向而去。秋风扫过,落叶纷飞。落满枯叶的树林里,一名女子行走在林中,脚踩着落叶“咔吱”作响。她的背上背了一摞木柴,繁重的一大捆,放在地上足有半人高,压得她只能弯着腰艰难的用腰背托住。此刻已接近午时,刺目的阳光挂在正空。她看了看日头,算着时辰似乎已经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家生火做饭了。若晚了,还不知她那继母要如何的冷嘲热讽。她站在林中,朝前面遥遥的看了一眼回去的路,脚下步子加快,没一会就窜出林子,走到了无数次经过的小溪旁。正顺着那条熟悉的路一直向前走,后背上的木柴压得她脚步艰难。不经意间一抬眼,她的眸色顿时一愣,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两个人正相互扶持着一瘸一拐的走着。这里地处偏僻,四面环山,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她所居住的陈家村,平时很少能见到生人。瞧着两人衣服都是湿漉漉的,还沾着血迹,她便猜到,这两个人应该是不慎落水,被水流冲到这来的吧。虽然心中知道面对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最好不要轻易靠近,可瞧着他们两个一瘸一拐行走艰难的身影,内心还是多有不忍。这么冷的天,两人身上还带着伤,若是不知道路,很有可能会再次迷失在树林里。想到这里,她也不再犹疑,背着柴火迅速的朝前面的二人靠近。盛昭宁最先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却见一身着朴素的女子背了一捆厚重的木柴,正朝着她和魏珩走来。那女子见二人也回过了头来,脚步先是一顿,随后在看清两人的相貌时,只觉得呼吸都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脸色顿时红了一片,手指捏紧捆住木柴的麻绳,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们是,落水了吗?”盛昭宁原本戒备的眼神在看清她的模样后,缓缓松懈下来。“是。”她点了点头,问道:“劳问姑娘一句,这是哪里,周围可有医馆?”那女子羞赧着看着她,回答道:“这里是石州,松平县乌头镇,再往前面走就是陈家村。”想了想,又道:“村里没有医馆,最近的医馆要翻过一座山头去镇上,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去我家。”盛昭宁看了看魏珩,以二人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她也没有故作客气,而是真诚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姓名?”那女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朝她笑了一下,道:“我叫陈锦禾。”:()折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