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的孩子,大的十六了,最小的都四岁了。四岁的孩子不能放在家里,哭闹起来把邻居都惊动了。
而其他六七岁的孩子,在七八十年代,这都是可以下地的年纪了。拔草、捡柴火,这事常干的活。这么紧急的偷瓜,为家里创收,六七岁的孩子可顶事了。
能放风,能站在地头一个一个传递西瓜,比大人搬运都快。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带孩子呢?
“我带着他们悄悄的出来,然后告诉他们在化粪站外面等我一下,这偷了瓜藏在化粪站最安全,咱一天往出拉两筐,神不知鬼不觉的。告诉他们,我要先进去跟里面的人商量一下。”
李三妹一再说,“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去找张苟儿,没法子呀……真的没法子!张苟儿说,要不然就叫她们发现我婆婆掉粪坑算了……只说是在我走后,我婆婆跑到化粪站想偷摸踩点,藏匿西瓜,不小心掉粪坑了……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是啊!到了这里,就算是真死了又能怎么着?以当年农村的侦查手段和办案能力,这种事有大半的概率会被当成意外。
只是一个半夜偷瓜的罪名,这在农村叫罪名吗?
“可姚家的孩子太野了,瞎跑。一个没辖制住,先跑进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跟张苟儿说话,黑灯瞎火的,他摔倒了,从地上捡起了我婆婆的铜耳环,还喊她妈进来……我当时拿手电一照,就知道要不好。到了这种时候,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然后呢?
“化粪池边上有个池子,那池子也脏,是平时拉粪的工人清洗工具的池子,是个脏水池子。怕池子里的水蒸发的快,用木板和塑料盖在上面……
我把家里的人都喊进来,告诉他们说好了,可以藏在那边那个洗涮池子里,池子里的水不深,咱先把那脏水舀出来,回头把西瓜挪进去……”
李三妹说到这里就是沉默,沉默了好长时间才继续说:“……张苟儿对化粪站熟悉,把上面能站立人的木板换成木头腐烂严重的,然后我那三个妯娌和大侄子就站了上去,拿水桶往出舀水……
结果踩上去木头也没断,可新换的木板不平稳,站上去摇摇晃晃的,张苟儿猛地把边上的一块木头一抽,他们就晃,我拿棍一打,他们四个大人就掉下去了……
水不是只有半米深,足有一米半,成年人会游泳其实淹不死,可三个妯娌不会水,扑腾的时候自然就淹死了,我那大侄儿,大小伙子,他会水,但要是用木棍摁住他的脑袋,他在水里扑腾不上来,也就会淹死的……然后就淹死了,四个人都飘着了……”
“那其他孩子呢?”
“当时我那三个妯娌没防备,又是大晚上,孩子到底是孩子,肯定困。舀水还得一会子,就叫其他几个孩子去张苟儿的房间去……还能睡一会子……”
所以,安安静静,几乎连高声呼喊都没有,最有反抗能力的四个大人就被淹死了。
李三妹哭了起来:“真的是没办法了,剩下那几个孩子……大都是半大的孩子,啥不懂呀?知道来龙去脉,这要是活着,别人不问那天晚上的事,不就露馅了吗?当时没多想,只是想自保而已。”
钱组长都算是见多识广,这时都忍不住手脚麻木,他问说:“然后呢?这几个孩子……”
“除了最小的姚豆,那孩子小,睡的太香了,啥也不知道……其他的都下去救他们的妈妈,然后没上来而已……”
李三妹掩面,好似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一样:“我当时也不想活了,我跟张苟儿说,你把我和这些尸首一起,扔到河里,随着河飘走算了……我要是能活,冲到哪算哪,要是活不了,就正好……跟你没有关系……”
那为啥没这么处理呢?
“张苟儿说,做过就有痕迹!人在脏水池子里淹死的,这要是尸首被发现,这一验尸,能不知道具体死在哪里吗?所以,我的主意不成!他叫我走,我不忍心对豆豆下手,抱着豆豆离开了……
大路上有拉煤的车,都是长途司机,我拦了车,跟司机说,孩子得了急病,大夫叫上省城的大医院看病,司机便捎着我,怕路上耽搁孩子的病情,开的很źǵ快,一直到医院门口,给我留下二十块钱叫我先给孩子看病,我就这么着,带着豆豆一边在城里假装看病,一边靠乞讨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