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了一口气,美目戚戚,道:“藤黄颜料,由海藤树皮渗出的树脂制成,本身含毒。”
“先前颠沛流离的时候,有幸靠卖它挣点儿银两。”
裴佑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柔和,他对先前那个问题不置可否,却问道:“你会制?”
“我会拉客。”
冬窈在一旁呛了一下,她拉过常景好的手,安慰道:“裴大人诓你呢,你不知,先前京城有过画师中毒的命案,官府就下令对这些含毒的颜料进行管控,如今这种颜料只有云坊一处售卖。”
“云坊进出皆需官府令牌,民间只有几个画师有,所以绝不可能是你。”裴佑之补充,嘱咐手下去趟云坊盘问。
旋即将白布再度掩上尸体,对常景好道:“看不了便不看了。”
常景好心里对他假面狐狸的印象又深了一分,这人惯会玩些小把戏诓人,还不忘笑笑示好。
她接过裴佑之递来的一盏茶,若有所思道:“但裴大人,您不是对我昨夜那番话心存疑虑么?有没有袭击,或是为什么不杀我,您不是还没查明么?”
裴佑之温声道:“所以我昨夜去了你口中的密林,发现了打斗痕迹,还有这个。”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白帕,细细展开。
赫然是几片染血的竹叶。
——和昨夜她发顶上那片并无两样。
冬窈拈起一片查看起来,两瞬后又毫不吝惜的将其捻碎,道:“和那衣衫上的血迹相同。”
“啊?难道昨夜真的有打斗?”
众人哗然一片。
如今只需解释清凶手为何不杀她,便能洗清所有嫌疑。
“查清近日有谁出入过云坊,就离抓凶手不远了吧?”常景好起身,道:“小女昨夜辗转难眠,还望裴大人早日替我正名。”
裴佑之点头:“那是自然。”
冬窈没忍住道:“大人还真是,即便跌落悬崖后病了许久,如今好了还是这副德行,总爱说那是自然。”
裴佑之正欲笑笑,就见下人从门外跑进来,俯身拱手道:“禀报大人,云坊称近日来取藤黄颜料的只有赵画师一人。”
裴佑之挑眉:“半盏茶楼的那个赵画师?”
“是。”
“总算能结案了,”冬窈舒展着身体,转身离开,还不忘叹道:“抓人我就不去了,我只爱跟诚实的死人打交道。”
“那三小姐……”
常景好收回思绪,再对上裴佑之这张脸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坠崖、死里逃生、在众人面前重现,让她迅速联想起某些熟悉桥段。
“裴大人不如带我同去,若我是帮凶,他见到我总比见到官府的人要放松警惕,以免打草惊蛇,若我不是,也没什么损失。”
裴佑之点点头,认为她说的有理:“劳烦三小姐随我们奔波一趟了,裴某去换身便装,去去便回。”
常景好先上了马车,没等太久,外面一阵几不可查的脚步声就钻入她耳内。
她掀开帷裳向外望,一眼便看见了大理寺门旁、杏花树下那抹白色身影。
门外一条长街种了许多杏树,这时候绵绵的开满了一片天,风一吹就影影绰绰,站在其中叫人看不太真切。
此人生得如同湖上鹤,微阖着眼像画卷里孤寂淡然的小神仙,肩上披着白鹅绒外氅,衣袂翩跹。
杏花簌簌下,裴佑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眸朝这边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