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自己语出不敬的同时,清澈的笑容便有些黯淡了下来。好在全智并未怎么在意。他提了提手中的食盒,温声回道:“我来给孩子送点吃的。”
虽然一开始是有点疑虑,不过石澈还是很快绽放出了灿烂的暖意。伸手去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两手还在刀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着,带着把刀收了。
全智安抚道:“无碍。”而后把食盒递给石澈。
小叶子谨慎极了,非要看石澈吃一点看有没有问题。石澈尝了一小口,是味道鲜美,口感嫩滑的皮蛋瘦肉粥。小叶子还是不放心,直到石澈自己喝了一大半他才提心吊胆地吃了起来。
等到石澈把食盒还给全智,才代小叶子向他道了谢。全智表示只是想多多行善,况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若是孩子喜欢,他以后便也会常来给孩子送些吃食。
“我今天,还能在你这里呆一会儿吗?”全智问道,稳重的温柔里,渗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石澈也没有想太多,反而是有一点去填补全智空隙的宽和,把板凳递给了他。但是全智并没有接过,而是想和石澈站一下。
昨夜的雨留下了今日的云,川流不息地向着一个方向飘去,似是归源。朵朵浪花遮掩出天海的光影,洒向些许沉默的碧石绿青。
石澈一开始站的笔直,守在落麟轩的一旁。应是累了的缘故,或是失去了表现欲的缘故,又或是些别的,他最后还是挪到了全智的一旁,和他一起靠在墙上。他们在一块儿,也没说上什么话。但是这种无言的氛围,却格外的令人放松。甚至待到深夜孤身一人时,石澈却猛然想起全智,身上皮肉竟凉的有些紧绷。
大抵是侍卫的活计过于枯燥,尤其是做这落麟轩的侍卫。伙房里的伙计们,都在不同的地方当值,除了睡觉吃饭又见不到几面,总觉得有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束手束脚。于是全智与他的日子,即便是沉默的,也是足够的。
全智的造访没有规律可言。有时是他给小叶子送完饭,就会在门旁看见提着食盒的他;有时是他快要交班的时候,也能看见他静悄悄的提着食盒出现在他身旁。
今日的白天没看到全智,明天能见到他吗?
石澈这样想着,便靠在墙上,抱着刀把眼皮合上了了。
即便只是个偷懒睡觉的侍卫,点点的风吹草动还是会轻易地引起他的警觉,比如有双手盖上了他的肩上。
眼中的寒光随着出鞘的刀刃冲出,腕臂却被一记手刀震得拿不动刀,疼得他差点迸出些盐水花。
全智看着好像也是有点吓到了,听到石澈的那声呜咽,马上就显露出愧疚的神情。
石澈顿时有些受不了全智的这个样子,心头莫名软得能掐出水来。急得他连忙摆手说自己没事,面前那人的神情才柔和了下来。
全智绕到石澈的身后,捡起塌在地上的薄披风挂在小臂上,自然地拉进两人之间的空隙:“入秋了。”
就这么看着他把自己的衣物往里多掖紧一些,还在一呼一吸之间与彼此交换气息。石澈突然控制不住地猛一抬头,望着彻骨的月光在那对明潭似的眼里流转,冒出了温润的荧光。
石澈当然不知道自己面目是那样渴望的,求知的,炙热得让全智双眼扑扇扑扇的眨了几下。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强撑着表情,稳住声音嘱咐道:“记得保暖。”
就算的确是天衣无缝,石澈却能看出全智的不对劲。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他像个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胸前,却瞟见了全智带的披风。
“这个刚刚脏掉了吧。交给我吧。把它洗干净了我再交给全兄。”说着,石澈就把那披风往自己的怀里卷。
“啊?”全智也有一时的恍惚,回过头来,小臂上已是空空如也。
“本来不是我的话,这个也不会脏掉,就给我吧,全兄。”石澈笑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低顺的眼角,能滴进人的心里。
初秋的月亮岿然不动地悬于夜空之上,清冷地散着光辉。站在石澈面前,也没有那么凉了。
“好。”
归还披风的那天,两人一同坐在落麟轩的门槛上。淅沥沥的秋雨顺着门楣的瓦片掉落,织成了一片柔韧而朦胧的水幕,模糊了内里连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全智抱着折叠好的布料,把自己的脸埋在披风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还是那股和煦的味道,充盈在鼻腔里,顺着经络驱散掉全身的重浊,急而不激地刻下了不知处的阵阵波浪,掀起道道眸光的泛动。
被捧着的披风从脸上滑下,全智还显得有些痴呆,脸上挂着暖玉般的笑容,没有避讳身旁的石澈。
“真好看,”石澈心想,“真想每天都看。”
放空的身心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疑问,抓住了他松弛的小腿,摔向地面。
石澈突然有些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