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一个打霜的夜,全智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坐到了落麟轩门口。旁的石澈闻声,丢了根火折子到面前的枯柴堆里。悠然的火舌扩散着,升扬着,舔舐着,点亮了两人的脸。
全智闭着眼,感受暖意如雨滴点点地轻刺着皮肤。待到自己红光满面,才从纸袋里掏出好几个土豆放在火堆里。
“孩子最近怎么样?”全智问道。
“越来越好了。”石澈边拿木枝搅着火堆边答,“你带的画本他挺喜欢的,还识了不少的字呢。”说着说着,他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竟有了些羞赧,“我自己也翻了一些,也记得一些了。”
全智带的画本,旁边是生趣活泼的彩图,旁边就是一个对应的字。石澈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画册。还是小叶子聪明,一眼就看出了画本的这个作用。
石澈补充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宫人竟允许他出来走走了!虽然还是出不了大门,不过总比老是闷在屋里好。”
“嗯。。。”全智的低语飘过火浪,带着火星子缩裂的声音,“你想识字吗?”
石澈戳着土豆,想了想,而后说道:“我这个时候识字。。是不是太晚了些呢?况且一介俗人,有点武艺傍身用来过活就够了。”
全智轻轻吁出一口气吹鼓了纸袋,随即把它撕成四份:“那还是先吃饭吧。”
石澈闻言应了一声,便把土豆叉出火堆,放在全智手里的油纸上。全智包着纸,把皮剥干净,再放在另一张纸上捏碎,又从衣内掏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抓了一撮五香粉洒了进去,等捧着纸把它颠匀了,便让石澈给小叶子送进去。
好不容易把吃完土的小叶子催去睡觉,石澈就准备往外走了。走着走着,脚步竟越走越慢,直至停下。全智坐在门槛上,背影宽阔厚实,比他还壮了好几个号。若是过去环住的话,总有种杨柳拂松的感觉。可这棵松,是棵文绵的松。要是转过来对着他,那还有张清润的脸。他现在正把土豆挪到火堆旁的灰烬上,还徒手剥了一颗,包着纸摆在了他的位置旁。
如果他现在走过去,跨过那道门,就可以吃到一份辛香好味的烤土豆。这时,他会笑着看着他,温柔又满足。
一种奇妙而美好的感觉不知不觉地从石澈的胸腔内弥散开来,一阵风似的吹出了他的身体,带着他迈出了第一步。
当那一脚完整地落于地上,顿时,石澈周身的气流却又凝固了起来。心在嘭嘭直跳,牵着,拉着他不能动。咚咚相间的节律,敲打出一个惊问。
恰巧,全智这时扭过了头。看到他立在原地,略有不解。随后他笑了,对着石澈招了招手,示意他快过去。
石澈被那笑惊地一动,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可就像全智在他身上栓了链子一样,他庄重地迈着步伐,向他走去。走到一半,还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越靠近全智,石澈就越紧张,但这紧张给他留下的却只有兴奋。
就当他快要跨过门槛,远处却传来混乱的火光和嘈闹声。
“陛下不见了!”
“陛下!”
“陛下您在哪儿?”
全智身形一紧,猛然起身,把身后的石澈又惊地一定。
“我得走了。”
“全兄!”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沉着,一个冷静。
全智背对石澈,没走出几步,就被拉住了。
“全兄,别走!”
石澈的声音,有些在抖。不知是他自己在害怕,还是全智在颤,从手腕传到了石澈的手。
“千万不能乱跑。这种时候要是被抓到的话,可就说不清了。”
石澈突然才发觉,全智一个元书房的太傅,是怎么也怎么敢在这个点在宫里到处乱跑的?
全智无言,须臾却反手抓住了石澈的手。他双眼刹那间锐利万分,看向了别处。
顺着全智的目光扫过一圈,石澈却浑身冒起了冷汗。
五条野狼般大小的犬只分别伏立在远处不同的墙头或墙角,却无一例外地盯着他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