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琛榭卧榻的里面,蜷着石澈的身影。
这里没有侍卫伙房的异臭,也没有冲天抢地的呼鼾,甚至他身下的这幅睡具也是他这辈子从未接触过得柔软。这么清闲雅致的环境,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可他就是睡不着。血丝遍布的双眼僵僵地撑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黑黢黢的内里。
下完诏旨,连望的贴身太监就走到了石澈的面前,恭敬地请道:“这位。。小主,您该跪下谢恩了。”
“小主”这个称呼,似一束强光,刺地他瞳孔紧缩。而后,他便像一个被一根一根剪掉了线的木偶一样僵硬地下跪。不知怎的,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臣。。。奴。。。”嘴皮子跟浪花似的哆嗦着,终于哆嗦出一句话,“小臣,谢陛下隆恩。”
圣恩如山,一时间竟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静默之余,一道爽朗的轻笑划破了沉闷:“哈哈哈!恭贺陛下,喜得佳人!”
众侍卫随即附和高余令,整齐划一,声浪滔天:“共贺陛下,喜得佳人!”
小阳子呢?他刚刚也这么说了吗?他这个样子,他定会有点难过吧。
陛下呢?这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男人,在想些什么呢?之前相处的那段时间,又有些怎样的意味?
五味杂陈混在一起滴在舌尖,却难以弥散。
守着天色慢慢明亮,石澈仍未合眼。
房门被推开,并没有引起石澈的注意。直到他被摇了两下子,才狠狠地一转头,手臂一动,是拔刀的动作。直到看清来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刀已经不在身上了。
委屈如丝,突然就浸遍全身,湿润了干涸失神的双眼,最终汇成一滴清泪,碎裂在里衫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印子。
石澈不言,狠劲吸一道鼻水,轻轻抹去了脸上的痕迹。
来喊他的太监被惊了一下,但也没表现得太在意,“小主,您醒了就好,该起床了。”
这是福闰,昨夜加紧被拨来定烟榭的太监。除了他,还有在屏风后候着的小金子。
福闰老练,看着比小金子靠谱得多。
“奴才伺候您更衣吧。”说罢,福闰便伸手到了石澈的领间。
没想到石澈一手挪开福闰,闷闷地嘀咕道:“我自己穿。”
福闰呆了一小下,便吩咐候着的小金子一同退下。
石澈又打量了一下一旁的衣服,还是把它拿了起来,对着自己左比右比,显得有些笨拙。
不管是身为农家孩童的时候,亦或是在军营里的时候,还是在落麟轩做侍卫的时候,袄衫一类的,石澈都从小穿到大了。现在却要穿这样的袍裳,自然不得要领。
屏风外的福闰打断了石澈的凝思:“小主可要抓紧时间了。您刚被陛下赐了位份,按照规矩是要去请安的。”
石澈回过神,叹了一口气,把福闰和小金子叫了进来。
清晨,皇宫里到处都是洒扫的宫人,后宫里也不例外。不过石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阵仗,不禁还是有些感慨。毕竟以前落麟轩的门前,都是他去扫的。前段时候,“全智”看见了也会过来帮帮忙。
“?”石澈心头一紧,想到,“该叫陛下了。”
能在后宫当差的,都是一帮油嘴滑手的人精。此刻他们手里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事,看着像是一丝不苟,可石澈还是感受到了四面八方那种异样的眼光,杂七杂八地,冲得他头晕眼花。
石澈停了下来,把在背后跟着他的福闰叫到了他旁边。须臾,他把目光投向了小金子,这个有些怯懦的孩子马上就把眼神顺到了别处。
“过来。”石澈把他牵到了自己的旁边,带着一股稳重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近一点,到我旁边来。”
有了身旁福闰和几乎贴着后背的小金子,石澈暗自深吸一口气,脚步便有了些劲。
“小主。”到了人少些的地方,福闰把头凑了过去,“皇后娘娘下江南祈福去了。”
石澈点头示意:“唔,这个我知道。”
福闰接着道:“所以现在代理后宫之事的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娉贤妃娘娘。您一会儿要去见的就是她”
石澈不解:“贤妃?”
福闰放低了声音:“前段时间不是有人暗自往落麟轩送吃食吗?就算不在后宫之事的范围内,但事关皇室血脉,娉贤妃娘娘还是亲自去查了,而且陛下也没多说什么。往后虽然没查出一二,但陛下还是给她晋了位份。而您又是落麟轩的出身,到时说话可千万小心。”
石澈顿时眼前一眩:“我明白了。”
到了嫣芷宫门口,阵阵悠扬袅袅的琴音便萦绕在众人的耳畔。福闰和外头的宫人说了几句话。很快,琴声停止,便有人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石澈进到嫣芷宫的主殿,放眼望去,殿内是一整片的明媚。轻轻一瞥,看见令羲一席合欢红,端庄明媚地坐在主殿尽头的高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