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刚进宫选秀的时候,同在储秀宫的还有一部分无论容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秀女,她们有的当了皇子侧妃,有的给某某郡王当了续弦,还有更倒霉的,被纳为才人当了皇帝的嫔妃。
当然,在别人看来,后者才是鱼跃龙门。
这些家世好的秀女受不了一日日的在储秀宫苦熬,便向孙嬷嬷求情,想出去走走。
孙嬷嬷虽然严肃,从不跟她们说玩笑话,可这里有的秀女是自小逢年节都能进宫给太后磕头的,总不能真把人关坏了,于是找了一天天气还算好的,带她们去了万梅园。
李雁云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左逛右逛,后来也感觉没意思了——怕她们冲撞贵人,这个万梅园就是个冷清地,况且这个时候,哪来的梅呢。
她寻了个地方歇脚,孟初还想着多看看,回家跟她娘多说点,就自己循着墙根看。
有一处假山地势高,她本想爬上去坐吹吹风,没想到一低头看见了下方一处莲花池的蓬舟上,有一只男人的黑色靴子扔在舟板上,孟初心中一跳,刚想爬下去,又见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从篷子里伸出来,将靴子拿进去了——那手腕上戴的玉镯,绝不是宫女能有的东西。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贵妃病重,无人主持选秀,她们家世低微的无人问津,只能一天天在储秀宫里熬着,直到她被赐到了六皇子府里。
。
怡兰进来的时候,孟初手里正拿着一支并蒂梅簪子发呆。
“主子,陈良媛来了。”
“快请进来。”
此时孟初刚用过午膳,照平时来说,陈良媛绝不会这个时辰来找她,毕竟现在时人有午歇的习惯。
陈良媛的侍女芳芹搀着她跨门槛,孟初惊的站起身迎上去,前几日还只是脸色蜡黄了一点,今天怎么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像老了十岁一样。
陈良媛握住她的手:“我有要事与妹妹说,还请妹妹……屏退左右。”
她的手太冰了,眼神又透露出一点哀求,孟初叹口气,“怡兰,下去吧,让其他人都离屋子远一点。”
怡兰不放心的看了看,还是和一直沉默的芳芹退下了。
“陈姐姐,无论你今日说什么,我先丑话说在前,不一定能帮得上你。”
陈良媛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周良媛怀孕了。”
孟初简直后悔死了!这消息跟她说做什么!这若被人知道她们两个人在屋里说这些,还以为是要谋害皇嗣!
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陈良媛却攥的更紧,声音比刚才还要轻,像雾一样:“可她已经一年都没有侍寝了。”
这一句,石破天惊。
陈良媛与周良媛比皇子妃入府的时间都久,两个人有几分私交,住的院子也近,有些动静是避不了的,前两个月主子爷的确去了周良媛院子里,但那天周良媛刚好来了月事,她的侍女秋燕用完了红姜丸后忘记去要,怕周良媛怪罪,还悄悄来她的院子里找芳芹要了两粒。
周良媛平日恩宠少,殿下偶尔去,也是用个膳就走了,那天已经是将近一年没有的留宿了。
她怀孕这件事也没想着瞒陈良媛,和她说:“上天待我不薄,总算让我有个孩子。”还偷偷暗示她,皇子妃恐怕是想杀母留子。
陈良媛当时脸就白了,周良媛以为她是被皇子妃吓的,万万想不到是因为她。
“其实最让我确定的是,秋燕被送走了,报上去是说她病重,送出去没两天,人就没了。”
怎么这些事情尽往她耳朵眼睛里钻,孟初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一旦她的事败露,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虽然陈良媛已经把事全说了,可孟初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周良媛我与她不过几面之交,姐姐和她可是相处了几年的,她真的能做出出轨……偷欢的事吗?”
“且不说她为人,后院可是只有大力太监,没有侍卫的,按她说自己怀孕的时间算,那段时间殿下可就在府里,她疯了?敢在那个时候偷欢?且做没做,外人不知道,殿下自己难道不清楚?她怀孕事一出就是个死,说句死罪的话,若是姐姐与我做出这样的事,哪里还会把怀孕的事说出去,早找法子买碗红花了。”敢在皇家做这种事,那可不是自己一条命就能填的,直接夷九族。
陈良媛也是因为此事关乎自己性命,所以关心则乱,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周良媛说话似是而非,又有皇子妃杀母夺子的事的真假难辨,她整日提心吊胆,精神越发不好,自然就更拐不过弯来。
此时听孟初一说,只觉心下一松。但又有更深的疑惑浮上心头,“那周良媛又是为何如此?”故意传出她怀孕的消息?
孟初又不是神仙,哪能掐指一算,就知道周良媛是如何想的,但想来也定是有她自己的计划,不过这计划自然不和刚进府的孟良媛相干,看样子和陈良媛也没有什么关系,当时周良媛故意透露消息给陈良媛,也许只是想让她形容异常,使有心人更认定周良媛怀孕事情为真。
她便对陈良媛说:“姐姐也不必太把此事放在心头,反而害了自己。咱们今日聊过之后,姐姐大可以闭院养生。”事既然解决不了,总还能躲得过去。
陈良媛心中明白,纵然周良媛并不是想对付她,但她既然和她说怀孕的事情,也必是存有利用之心了。
她有些黯淡,她与周良媛其实都并不受宠,后院寂寞,她们也算是交了心的情分,却没想到还是被利用成这样,她这段时间憔悴的把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周良媛看在眼里,却从不曾透露给她半分,可能她越憔悴,就反而越正中了周良媛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