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没理抚溪县令,倒是先朝师爷看过去一眼,师爷感受到视线,连忙挤出讨好的笑容,张江收回眼神,有时候这师爷也挺好用的。
张江将手中的杀威棒一扔,开口让民众都起来吧,又伸手去扶张迁,待看清张迁的侧脸,张江刹时僵住。他听见自己用哽咽干涩的语气开口道:“你抬起脸来。”
张迁虽感到有些疑惑,但他十分感谢太守大人救他一命,闻言便抬起头,他猝不及防和张江的眼神对上,二人都有些怔愣。
张江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你可是叫张迁?南寻人士?身上可还有块玉?”
张迁感觉心头闷闷的,有东西堵在自己心头,几度张嘴又闭上,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张江见张迁点头,左手快速撩起张迁的袖子,又把他的手臂翻过来,果不其然看到有个红痣静静地躺在眼前这人的手臂之上。张江感到有热泪滴在自己手腕上,他伸手一抹,才发觉是自己的泪。老天对他不薄!
第094章
张江和张迁两人之间略显奇怪的氛围自然引起了别的注意,师爷连忙上前询问,“大人,是发什么什么事情吗?”
谢雨青也在心里捏把汗,生怕有什么地方让这太守大人感到不快,也为张迁的性命而担忧。
好在目前来看的情况是好的,谢雨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就落回原处。
张江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的认亲时刻,因此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他对师爷挥挥手,“什么也没发生。走,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抚溪县令要怎么断案!”
认出亲人后,张江心里不仅仅有莫大的喜悦,同时也有着后怕和愤怒。若是他迟来一天,没有碰见今天这场断案,没有拦下这场行刑,哪怕是晚来一小会儿,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张迁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那他张江真的要失去最后一个亲人了!
张江心里越是往深里想越是害怕,不过,还好,还好,他拦下了那杀威棒,一切都来得及。小迁儿还好好的活着。
张江用余光看一眼张迁,接着就甩手往衙门深处走去,今天这场案子他管定了,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倘若是那刘癞子和官府勾结,他绝不轻饶,会还谢记一个公道,但若是张迁真的做了那种事……张江定了定心神,总归是他和弟弟走散了,没来得及好好看顾教导他,结果无论好坏他都愿意承担。
被捕快从店里带走时张迁没害怕,那五十大板即将切切实实的打在自己身上时他也没惧过,可就在刚刚,他看清所谓太守的模样,听清他的问话时,张迁却在心底产生了些惧意。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大哥他,真的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了?
张迁的视线从张江的脸上渐渐滑过,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右手袖管处,抿紧了唇。
抚溪县令看着张江越发冷的神色心里直冒汗,张江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他更是屏住了呼吸,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抚溪县令一瞬不瞬的朝师爷看去,想得到些指点,奈何师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小跑着追上张江。抚溪县令心里那个悔啊,送礼的人早看形势不妙隐入人群中溜了。抚溪县令找不到可发泄的对象,只能狠狠的瞪一眼刘癞子,这可真是把他害苦了!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继续审你的案子!”县丞识趣的给张江加了张椅子,就放在县令的椅子旁边,此时张江正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比在中心的县令还要气势十足。
抚溪县令没办法,擦了擦面上冒出来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重新开始审案。
这案子该怎么审啊!抚溪县令暗中觑见张江的脸色,摸不准自己是该怎么审案子,还是该偏向其中的某个人。这张迁到底是和太守认识有故呢,还是太守单纯见不得别人乱行刑?
“怎么?还要我教你怎么断案吗?”张江一拍桌椅,吓得县令心头直打颤。
“不,不敢劳烦大人!”抚溪县令吞了吞口水,再次拿起他那惊堂木,手中握住了东西,县令感觉自己都没那么害怕侧后方那道虎视眈眈的视线了。
“来人,将张迁带上来。”
张迁被捕快带着,又重新跪回了堂下,经过人群时,他朝谢雨青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县令暗自琢磨着,托他行个便利的人都溜了,他不如好好审一审这案子,这既对他没损失,也能好好弥补下太守对他不好的观感,刷刷好感。
拿定主意后县令稳住心神,“刘癞子,你再将你刚刚说过的供词再说一遍。”
刘癞子跪在堂下已经有些傻眼,光是一个县令就够让他胆战心惊的了,怎么现在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太守啊!这得是顶顶大的官了吧?县令问话刘癞子不敢不从,忙磕磕绊绊又将自己的说辞再讲一遍。
听完刘癞子的说辞,县令又开口问张迁,“说说你的。”
张迁收敛了心神,他现在还在衙门跪着呢,先别想其他的事情,专注眼前才是。张迁理理事情脉络,专心为自己辩护。末了,张迁又补充道:“草民从未在吃食里下毒,还望大人明鉴,还草民一个清白。”
县令装模作样的摸摸下巴,身为知情人,他是知道谢记是怎么招惹上这件事的。就是这谢记发展太快,当了别人的路。那王祖德又不知道怎么了,起了想将谢记除掉的心思,找人上谢记碰瓷去了。再打一个官司,把谢记老板关上个一年半载的,都不用刻意鼓动人群,谢记老板都进去吃牢饭了,谢记自然也是开不起来的。虽然今天抓过来的是张迁,不是那个开店的小哥儿,不过都是谢记老板,总归是差不离的。那王祖德也没说把两人都抓了给关进去吧。
县令虽然大致明白是怎么个事情,但他不能说啊,说出来不就表明自己参与其中了吗?
“大人!”刘癞子朝张江和县令又拜了拜,“那天我亲自听到回春堂的伙计说谢记的人去回春堂买毒药了的!”
“哦?还有这事?去将回春堂的伙计带来。”县令看看闭目养神的张江,犹豫要不要顺着王祖德准备好的线索就给张迁定罪。该怎么断案这事,还真是难啊。
回春堂的伙计很快被带来,他跪在堂下,紧张的都不敢朝四周多望。
“刘癞子说那天你看到谢记的人去回春堂买药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伙计十分紧张,哆哆嗦嗦的就将事情交代了,“是,是!那天就是他去回春堂买药了,就是从我这里买的。我还疑惑他买毒药干什么,就多看了几眼。”
张迁扯起嘴角笑了笑,眼底却没多少笑意,“你看清楚了,是我去买的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