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从母亲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录音机是父亲的心爱之物,母亲不会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年轻的丈夫去世,年轻的妻子一定会把他最喜欢的东西珍藏起来,就算外人再喜欢也不会送走。除非这个人跟母亲有超越父亲的感情。
综合这三点来看,常有不得不怀疑蔡文友和母亲的闲话是由来已久的,蔡文友就是那个出轨对象!是父母吵架的原因!也是母亲痛下杀手的根源!
假设这一点成立,再回过来分析,更多细节变得清晰,逐渐绘制出一幕无法回避的真相。
第一个,母亲被父亲打,逃出家门,逃到村子另一头的蔡文友家,她就不怕半路被父亲追上吗?那样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如果她只是想躲避,最合理的选择是邻居家,除非蔡文友家能给她更大的安全感。
第二个,于阿姨讲母亲和蔡文友娃娃亲,虽说那个年代娃娃亲已经像是长辈之间的一种玩笑了,但如果两个人彼此喜欢,还是更能催生出感情的。感情是出轨的客观条件,所以,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两对夫妻经常接触,使得蔡文友和母亲的感情死灰复燃?
第三个,是之前常有证明母亲没有出轨的一项证据——母亲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为什么没有跟情夫在一起。以这个结论为前提,现在不光不能证明母亲的清白,还反过来解释了这件事情。因为蔡文友到南方后死了,根本没有再和母亲在一起的机会。再进一步想,蔡文友去南方赚钱会不会是在为何母亲在一起做准备?
当所有一切线索组合起来再摆在常有面前,昨天组长劝说的效果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加之母亲手上那赤裸裸的伤,他开始觉得直觉不过是自欺欺人,真相就是母亲因为和蔡文友出轨而谋害了父亲。
眼下,就只剩下一点说不通。按照之前的推测,父亲是从蔡文友口中得到母亲出轨的确凿证据才发生争吵的,作为当事人,难道蔡文友是主动承认了事实?他了解父亲的性格,不怕没命吗?可事实摆在这,几乎不可能推翻了。蔡文友的行为该用什么解释呢?
常有感觉浑身发冷,跑到外地重新在灶坑里架起柴火,当通红的火光扑在他脸上时,他忽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解释他想到了,更恐怖也更让人无法接受。这个解释来自于另一个不正常之处,母亲怎么可能会在父亲施暴的过程中谋划出这么精巧的阴谋呢?如果情急之下她想杀掉父亲阻止暴力,首先想到的一定是用利器直接动手。除非……
除非剪掉纽扣谋害父亲是蓄谋已久但迟迟没有实施的计划。这样就可以解释蔡文友为什么会坦白自己出轨的行为了。他就是想给父亲和母亲制造矛盾,逼迫母亲实施计划。换个角度想,如果蔡文友说的不是自己的事,父亲会因为他的话就对母亲大动干戈吗?凭借父亲的性格,大抵不会把道听途说就当成事实。
好阴险的蔡文友啊!喝酒、送父亲回家、坦白,一切事情都平淡无奇,却要了父亲的命。可惜人间自有公道,他躲过法律的制裁却没能躲过报应。可怜父亲到临死之前才明白这一切,奄奄一息的他已经没有力量再维护自己的尊严,只说出那么一句话。
多明显啊!“有人害我……蔡……蔡……”,两个“蔡”,不正是两个人吗!
小小的理想
常有不知道那天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他感受不到外部世界,以为自己一直躺在床上,事实上却始终坐在灶坑门口。直到有人来买东西,他才恍然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看一眼时间,答对走客人,匆匆从货架上拿走四样勉强可以算作礼品的东西,前往组长家。
组长家距离水泥厂并不远,是全市最好的小区之一。年轻女保安在门口的罗马柱岗亭里站岗,美得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塑。常有靠近时,男保安把他拦住,他说明情况并拿出身份证登记才被允许进入。
院中的欧式路灯照亮各种被修剪整齐的植物和喷泉景观,一栋栋地中海风格洋房被掩映得神神秘秘,带有世外桃源般的宁静。此时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亮灯的人家不多,窗户黑幢幢的,这显现出它们唯一的缺点——缺少人气。
常有知道有钱人就是这样,花大价钱买大房子,却很少把它们当成家。
穿过几栋洋房来在小区中央,再走过半圆形的中央广场,后面位置最佳那栋楼的一层亮着灯光。他按响门铃,不多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笑脸盈盈地打开门把他让进去。
屋子是大平层,占据整个一楼,中式原木家具显现出敦厚庄重的氛围。但无一例外,房间里的东西都有些陈旧。
路过门廊,迎面就是宽敞的客厅,组长正闭目仰在桃木沙发上,似乎一天的应酬让他十分疲惫。
常有踩上客厅中的地毯,组长揉了揉脸起身迎上来,略带歉意地说:“太累了,睡着了。”
他拉着常有到沙发前坐下,吩咐女人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子。常有打量着这个女人,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大,笑容端庄,举止得体,既显现出热情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坐上饭桌后常有才知道,这就是组长口中的大娘,是一所重点大学毕业的博士生,精通理财的贤内助。晚餐很丰盛,几样海鲜,另一半是可口的家常菜。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女人竟然能有这般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