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至死追随,殿下放宽心就是。”
张怀民的半边身子隐没在光影里,勾勒出他飘然出尘的剪影。他轻抬手,重重拍在我肩头,语重心长道。
“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听的心惊肉跳,却还是坚定不移地颔首。
张怀民默然顿首,眸光忽闪,粲然笑道。
“好名字,谋杀春秋。”
我冁然一笑,慢条斯理地拾刀。
“春秋刀法,微言大义。此乃我的原意,头脑发热,书写不够得当便放出来了,惭愧。”
张怀民笑着摇头。
“你呀你,还是这么言行不一,身手在前面飞,谦虚在后面追,若是碰上个外强中干的,够他喝一壶了。”
我却不认同地眯起了眼。
“穷途末路未必贻笑大方,如果他强悍的伪装由夜以继日的稳扎稳打堆砌,翻盘不是没有可能,但他若止于言,我不会让他和我过上三招。”
张怀民会意地抬起下巴,长叹道。
“苍天有眼,苏家要亡啊。”
我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堂堂太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说我好话了?”
他咧着嘴心甘情愿地配合我,一唱一和。
“哎呀,我的天下,要卿来打,我的江山,要卿来守啊,吃人嘴短,卿莫嫌我不中用,只会高高坐起,纸上谈兵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破颜一笑。
“真不知道私下这么不正经的你,将来早朝该是什么情形。”
他猝然变色,义正言辞道。
“国事是国事,岂可混为一谈。”
正经不过三秒,但见坏笑丝滑地浮上他的嘴角。
“而且,我的落拓,只为卿开。”
嬉皮笑脸的样子欠扁如初,只是为什么,我好像,心慌慌的,空虚而彷徨,这股情绪,有别于我使钟离刀时的热血上涌,而是患得患失的欢欣与错愕,矛盾着,共生着,在我刀下没有的地方,兵荒马乱。
春去秋来,那个距离我最近的晋升之阶声势浩大地抵达了苏家与世隔绝的武场。西戎愈发猖獗的屡屡犯边使天子头疼不已,朝野之上对于发兵收服的提议显然高涨起来,不同于忧心忡忡的文臣们,武将们争先恐后地向朝廷陈说这毒瘤一般的无耻西戎不可不除。
如其不然,遗患无穷之类的说辞传遍大街小巷,就连游手好闲,不问朝政的乡野之人耳朵也要磨出茧子,逢人便摆手,不要再说战事将起了,迟早的事嘛。
比起盲目狂热的乌合之众,韬光养晦数十载的苏长青没有表露出跃跃欲试的心思,反倒是成日唉声叹气,一副天下最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的仁者似的,一夕之间,满朝文武都或多或少“不经意”地发觉了他的低落。
听太子眼线徐徐汇报完近来的前朝状况,我抿了口茶,冷哼道。
“苏长青这老狐狸挺会为自己造势的,这下可是声名两全,水到渠成。”
“他垂涎统帅位子多时,看似安分守己实则蠢蠢欲动,其不为人所知的同党的奏折好像风吹大雪,昼夜不息飞上了天子的案牍,大同小异的,弯弯绕绕的,虽然我不能详尽地知晓,想必字里行间纷纷高呼苏长青的辉煌过往,此次出马的当之无愧。但是显然父皇并不认为他是合适的人选,即便大势所趋,还是未有动作,可一拖再拖绝非他的处政风格,以卿之见,他是否会将虎符交予苏家?”
我缓缓掀开茶盖,茶杯沿与茶盖微微摩擦撞击,在安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杀尽前朝统兵有方的老功臣,除却事事小心,主动卸兵五十万的苏长青及卸甲归田的赵延勋,躲过屠刀的寥寥无几。诚然,以绝后患是明智的,但举兵无门,难抉总领,也是弊端。”
张怀民眉眼一跳。
“难道,要顺了苏长青那贼子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