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永远下去,真的。”他补充了一句,他向远处看去,看到了过去的时光。
她是能打动他的,不需要矫揉造作。
但是,她知道她问的那个问题可能不太恰当,答案也许是她不愿听的。
在工作室里,她只是再多一些时间,就能动摇他,让他不能自己,她确信这一点。
米卡倒了更多的酒,向后仰着,仔细察看着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远不如塞雷娜的眼睛,他想,她眼睛的颜色要更深,更有光泽。
永远。
他和塞雷娜早就在一起了,共同打发不可名状的痛苦光阴,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里,他们互相守,可稍稍忘却种种的不快和失望。
他们一起埋葬了过去那段辛酸的日子,是那样快,那样彻底,那样不可挽回。
当现在回首过去,依然感到很新鲜,甚至有点陌生,他忍不住想起最初印象中的她,想起她的有点沙哑的大笑,想起那首叫《吻》的曲子。
他好像能看见她,骨瘦如柴,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眼睛大似圆盘,她在孤儿院附设的冰冷的教堂里,蜷缩在风琴后面,大笑着。
她大笑,也许是因为那美妙的琴音让她兴奋,也许是因为他们互相发现对方,都是暂时逃避了难以忍受的枯燥死板的封闭式生活,而享受那短暂的愉悦的一刻。
那时他是米切尔,她是莎莉,没有姓,没有家庭,没有身份,也没有母亲,他们是一对可怜的孤儿。
这就是弗兰卡的话之所以打动他的原因,因为她提到了母亲和爱人?出生地、坟墓、血统、最初的印象。
他们给自己鼓励,双双逃到了伦敦,在那里,他们有了新的身份,他成了米卡,她成了塞雷娜,他们把全部身心投入忠爱的艺术上音乐。
这也是他们出逃的唯一的原因,唯一的希望。
他们最终发现了打开他心灵的钥匙,那也是音乐。
维瓦第的《四季》。
不可思议的才气一下子就吸引了评论家们的注意,他得到了应有的好评。
好奇心被唤起,他知道在他下一次的演出中,他们会像鲨鱼一样畅游,他想知道他能不能再创造出奇迹,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准备埋头于现有的成绩。
排练进行得不错,和其他演出者的水准不相上下。
但是小提琴在他的手中仍然只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无生命的小提琴,它不能从木头变成春天一样娇嫩、热情的年轻姑娘的胴体,他僵硬地站在舞台上,不能无拘无束,放纵自己的激情,他不能抓住那美丽的身体,不能自由自在地闯入那开满鲜花,沐浴着阳光的田园,把她的身体按在那湿润的泥土上,极其亢奋地将他的种子,将他的精髓撒在大自然里,播撒在音乐里。
塞雷娜知道这一切。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有点醉意醺醺,难以忍受的失望折磨着他。
他发现他们共住的公寓变成了鲜花编织成的奇幻世界,水仙、紫罗兰这些春天里的花满屋皆是,像是花的海洋,背景音乐放着维瓦第的曲子,屋子里有两个女孩,年轻漂亮,身材苗条,一头金色的长发飘逸在脑后,她们分别穿着蓝色的和绿色的衣服,这让他想到了『春天』和『夏天』,女孩向他打着招呼。
他无言地任她们把他领进神幻的花境,他闭着眼睛,让音乐流过自己的全身。
他感到她们如花瓣似的柔软的手,梳理着他的头发,轻轻滑过他的肩膀,解开他的『恤衫』,让它慢慢滑下他的身体。
她们娇嫩清新可爱,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沁人心脾,令人心醉,好像是刚刚成熟的水果。
音乐似乎能够触摸到,她们在一块慢慢地摇晃,松松地搂抱着,轻轻地吻着,像姐妹俩似的,和着音乐的旋律。
『夏天』引领着『春天』,吻着她的面颊,她的眉毛,还有她的脖子和喉咙。
他凝视着她们,出神地望着她们扭在一块的胴体,她们互相用舌头,用手在对方身上摸索着、探弄着。
他着了迷,又凑近一些看,他感觉到小提琴的琴声像那两个女孩的身体一样颤动着,泛起阵阵涟漪。
『春天』向『夏天』跪着,虔诚地把花苞放在她温暖的下部,轻柔地吮吸着她的汁液。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听到维瓦第的曲于。他突然很想拉奏那首曲子。
那天晚上,塞雷娜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他发现房间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没有丝毫梦幻花境的痕迹。
开音乐会的那晚,他演奏得妙极了,奇幻般的、带有神秘的韵味,评论家惊讶地张大了嘴,像是寻找着音乐的极致。
次日他出门为塞雷娜买了条金项链,花了很多很多的钱,几乎超出了他们的承受力。
弗兰卡在桌子对面注视着他,看见他的嘴角挂着隐隐约约的微笑,他用手指抚摸着绘有复杂图案的台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