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存在大桐山被对子狗所擒,炮制成史无前例的超强刀尸,所经之处尸山血海,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伤亡。
但他在胤丹书和鹤着衣的努力下最终不但恢复神智,更悟通刀魄所藏的妖刀武学,在弥留之际口述予胤、鹤二人,其影响如【倚天屠龙记】里的觉远大师;胤丹书所悟出的蜕生天覆功,鹤着衣后来武功突飞猛进,乃至坐上天门掌教之位,不能说不是得益于此。
而根据【鱼龙舞】中揭示的秘辛,正道五大派的高层,其实在圣战的中期便已知晓妖刀并非精灵神怪,而是妥妥的人祸阴谋,却因妄想从刀尸身上盘剥出天元道宗的武学秘奥,并未积极消灭刀尸,甚至放任其杀戮斗争,意图催生出最强蛊王,直到“六合名剑”在秋拭水的号召下跃上舞台,才中止了这场可怕的灾难。
要说没掺和这桩破事的正道势力,大概也只有顿失领袖群龙无首的指剑奇宫,以及被殷横野彻底算计的玄犀轻羽阁;青锋照、赤炼堂和水月停轩位于阴谋的最核心,邵咸尊和雷万凛的行动基本上就是为夺权,老杜则是在清洗知晓其秘密的门人师长,妖刀武功要嘛看不上,要嘛不在其关注的范围内。
这样七除八扣下来,由顾挽松主导的埋皇剑冢与观海天门,恐怕就是主犯。
对比鱼休同突然封山避战,战后又遭软禁多年却未被拔去掌教之位,像留着随时能推出去的替死鬼,当中必有不可告人处。
书里并未提到魏王存曾留下手记,但即使有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魏王存掌剑双绝,是厉害的天门大前辈,推敲妖刀武学的过程写下若干随笔,被青帝观的老屁股集结成册,也非什么奇怪的事。
梁盛时几乎没怎么动脑筋,便知他们表面上吵的是魏王存的札记,实则是妖刀武学。
程继璞趁徒弟跑去舞龙舞狮,偷偷跟龙跨海密室会谈,谈成交易。
只不知他拿贵重的手札,跟紫星观换了什么回来?
龙跨海自不是一下便撬开了墙角的。
蓁蓁说这三个老东西近年在山下修了华美别墅,都顾不上青帝观了。
盖房子、养小老婆的钱从哪儿来,简直毋须再问。
在这个时点,胤丹书应该早已身亡了吧?至少表面上是。
对质朴的农村大汉鹤着衣来说,这先是恩同再造的太师叔魏王存的遗馈,而后故友丹书又将之托付给了自己,一旦有失,便是双重的辜负。
他缓缓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仿佛嚼碎了什么。
“……换了啥子?”是与程继璞当众宣讲时一样的方言。
敢情两人是同乡?
家乡话是程继璞在人前维持憨直的人设之用,私下非但不讲,甚至不爱讲,这会让他想起从西边千里迢迢流浪到东海道的艰辛,过程不堪回首。
当初这瓜娃子上山时,师兄弟们听着腔调熟悉,才把他推给了他,程继璞是忍着满心不愿收下的,还得装憨陪笑脸。
一如自己的程姓,程继璞给这哈麻批的瓜娃子改了个仙气飘飘的“鹤”姓,也没能刮掉他半点土性,长到了这岁数仍是头包谷猪,瓜的翻山。
但鹤着衣的官话学得比他快,讲得也好,上山不过两三年,旁人差不多忘了他是打西边来的。只有仍操西山土腔的程继璞,心里揣着疙瘩。
鹤着衣说家乡话,明显是想激怒他。
这瓜娃子哈戳戳的,连手段都使不好!
老道心中冷笑,挥手道:“没换——”冷不防身子一轻,竟被鹤着衣揪住襟口提起,焦念琴、赵华琰上前又拉又打,活像两尊绕着七爷直跳脚的矮冬瓜八爷。
庄稼汉丝纹不动,冷冷俯视,这异样的沉默比梁盛时见过的一切暴怒嘶吼都吓人。
“换了【不留行剑】。”老道轻道,央土官话字正腔圆。
“刀脉从这部武学上得了多少好处,你不明白。我不想换的,之前对你的保证并非虚言,直到我见那李姓的小子施展了‘泠泠犀焰照澄泓’。”
鹤着衣愕然松手,轮到身畔的焦、赵叹息低头。那股灰心丧志是骗不了人的,仿佛又想起了合刀剑一百零八式于一招的七言绝式。
“我问他岁数,田寇恩说他师弟今年二十有四。二十四哪,瓜娃子,二十四岁便练成了刀脉不传绝学,全是妖……这部【不留行剑】给的,自得此功,刀脉便飞天啦,‘紫星五石’死光了又怎的?还不是压我青帝观一头?”
程继璞从怀里取出一束纸,压上徒弟单薄却结实的胸膛。
“你说为师有私心,我确实有。我想让青帝观扬眉吐气,想让剑脉重回魏师叔尚在那会儿,总领天门一十八脉的凛凛威风!你说我错了么?”
鹤着衣无言以对,胸前写满刀诀的纸片仿佛有熊熊烈火,光挺胸敌住便已用尽气力,遑论伸手接过。
程继璞毫不意外,收回纸片,以肩膀撞开他,迳向院外行去。
“让开!你既不敢练,便由为师来练。我早看透了你,也就这般货色。”胖子焦念琴冷笑不绝,快步跟上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