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手下动作能别这么糙么。”纪昀文耐不住,拍开他的手自己揉着,“不等风刮,就先被你的手给揉疼了。”
“又不是小姑娘家家,要我这个大男人给你什么温柔体贴的份儿。”何立夏无奈耸肩,“我就是一农家糙汉,你爱乐意不乐意吧。”
“赶紧走了,臭美大糙汉,再搁这儿耍会儿嘴炮,旗都该升完了。”纪昀文赶紧把大清早就开始叽叽喳喳叫唤的何立夏推出了屋子。
何立夏自行车跟蹬风火轮似的,风一阵一阵刮着,嘴巴子一样打得脸生疼。纪昀文把半张脸缩进领口里,纠结了一阵,还是同何立夏说了早上的梦。
“其实我早上确实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嗯,你说,我不嘲笑你,跟谁没做过噩梦一样。”
“我梦见,一架黑棺材竖起来,然后追着我跑,我跑多快,它就跳多快。。。。。。”
话语渐渐熄了下去,纪昀文生气地拍了脊背剧烈抖动的何立夏一巴掌,“何立夏!”
“在呢在呢。。。。。。”何立夏努力憋住笑意,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气全笑了出来。
“自行车都歪到李爷爷他二奶奶家去了,你还笑!”
“我,我不笑了。”何立夏倒吸了一口气,“哎哟,你这梦可真离谱,棺材都能跟你后头蹦迪呢。说不定树上还捎着几只鸟给它吹唢呐配乐呢。”
“我认真的。”纪昀文板着脸。
“我也认真的。”何立夏憋笑道。
纪昀文全把何立夏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一系列浮夸的形容词反而让他对那片梦境的恐惧心理舒缓了不少。脑海里浮现逐渐出身后棺材跳动的身影,再联想着何立夏刚才所说的话,他渐渐地,竟也有了几分想笑的意味。
“说白了就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何立夏说得坦然,显得他异常地胆大无畏,好似能徒手掐僵尸一样,“我小时候也老做这样的梦。有时候是夜里走路,撞见几个穿着虎皮的野人在外边晃荡,他们身边忽闪着发蓝光的鬼魂。有时候,我又会梦见一排僵尸跟我屁股后面追着,哎,其实也不是追,就算是在梦里我也能溜他们几圈。”
“你还挺能。”纪昀文表情淡然。
“那是。。。。。。”
“所以,是那啥了么?昨夜里这么大动静。”
黑色轮胶碾压灰色石子,带着骨骼咯吱疏散的闷响。何立夏发出一声闷着的鼻音,说道:“就是前几天你见着的那人,该是昨夜里疾病突发,没撑过去。”
死亡无论如何终归会变成一件严肃的事。
何立夏简短地陈述了昨夜的情况,短暂地缄默一瞬,而后便幡然回神似的叹了口气,把那股压抑的气氛甩到了车后。
“毕竟世事无常。。。。。。我不想想这么多,还有你——”何立夏扭着身子,特意拉长了语调,“也别整天搁后头想些有的没的,不然夜里还得做噩梦。”
纪昀文扯着嘴角,“你又知道了?”
何立夏回过头,说得一脸自豪,“我当然知道。”
“只是说好了带你去看看人家一番的,没想到。。。。。。”何立夏轻叹一口气。
“说不定人还嫌我烦呢。”纪昀文说,“毕竟我和他也不认识,冒然去的话,显得好奇怪。”
“不奇怪。”何立夏回头看了纪昀文一眼,笑笑,“人赵叔人可好着,我们这群小孩儿,以前总爱撅屁股在地上斗蛐蛐儿,他就会给我们小孩儿分些水果和饼干。后边他开始生病了,不是在医院就是搁屋里躺着,我们同他搭话的时间也就变少了,我带你去看的话,没所谓的。”
纪昀文正想感动之时,何立夏又多嘴地补充道:“毕竟哥魅力这么大。”
纪昀文顿时无语,只能缩着头闭起眼睛。
平日里,纪昀文并没有特意与何立夏约着一同回家。因为走的路都是同一条,脚步走得有时快点,或是慢点,大部分时间也都能遇上那阵敲得过分嘈杂的车铃声。
这时候,纪昀文并不回头。尽管不往后头望去,他依旧能感受到一双黑里闪着光点的眼睛,不厌其烦且长久地沉滞在自己的背影里。
直到他愿意假装后知后觉才发现般迟钝地回头,嘴里唤道:“何立夏。”
然后何立夏便咧起嘴角,应着:“唉,在呢。”
“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何立夏的眼睛弯了起来,他稍微加快速度,把车熟练地停靠在纪昀文斜前方,“每次上下学总能遇到一起。”
“路就这么一条。”纪昀文回道,他坐上后座,“总会不可避免地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