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野和三个村干部吃完饭后,距离医院上班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他从小包里摸出三张旧旧的五十元钱,悄悄塞在其中一人的口袋,感谢他们陪着熬了一夜,然后送他们出门。
三位村干部正好今天要在县上开会,告诉乐野有事情及时打电话。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艾伊木眨着浑浊的眼熟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白墙,乐野一屁股坐过去:
“阿帕,刚才医生在门口。”
艾伊木转向他的方向:
“哦。”
乐野怕临床的人听见,凑过去跟艾伊木咬耳朵:
“不要再乱说话啦,医生会生气。”
艾伊木挤着眼睛笑起来,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发:
“高哈尔,你胆子太小。”
乐野不想同她说话了,艾伊木鼓励他往上冲,可是凌唐已经同他划清界限,用书上的话应该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们本无瓜葛——这和胆小大小没什么关系。
况且此刻更重要的,是艾伊木的病。
“阿帕,你难受多久啦?”
艾伊木想了想:坦诚告诉她的高哈尔:
“从你爸爸走之后撒,明明轻松了,不怕了,可是忽然不舒服。”
乐野听完,用哈萨克语告诉她不怕,都过去了。他捏着检查单皱眉,翻来覆去地琢磨,艾伊木以为有什么问题,乐野实话实说:
“看不太明白。”
艾伊木让他去问医生,乐野有些犹豫,他觉得凌唐该认为他总是故意找事了。艾伊木嫌他出去一趟变得扭扭捏捏,准备下床自己去问医生,摸索着穿鞋时,乐野说我去。
艾伊木笑了笑,在后面给他加油:
“医生又不是老虎。”
他是。
乐野有些绝望地想,医生、护士们陆陆续续地上班,他只渴求凌唐看在人多的面子上理一理他,而不是像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那样,啪,关门,啪,走了。
他走进医生办公室,凌唐正看几张检查报告。
乐野站在门口,抿了抿唇,敲敲门:
“凌唐哥,我敲门了。”
凌唐点头,示意他进来坐。
“这几张检查单,我看不明白该去哪儿做检查,凌唐哥,教教我。”
凌唐喝了口水,拿过检查单,用一支蓝色水笔,和送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在检查单子上勾勾画画,然后语气平静且有耐心地告诉他都该去哪里。
乐野接过来,磨蹭着不愿意走,他确实有些扭扭捏捏了,于是大着胆子道:
“凌唐哥,别不理我。”
凌唐拿笔写字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平静地告诉他:
“没有不理你。”
乐野挠了挠头发,他的头发被一间八元理发店的师傅重新修剪过,更短了,但头发过软,所以不少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更显小了,说出来的话也似乎带上了几分稚气:
“可是很怪,你很冷淡,假装跟我不熟,昨天晚上摔了门,今天早上转头就走,道歉之后态度更加冷淡……”
乐野喋喋不休地控诉,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凌唐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