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一个消息如野火蔓烧,席卷四海十八州每一寸角落。
行道宗十年一次的收徒大选“种火典仪”,拉开帷幕。
靳长生笃定,江雪庭,会来訾州!
*
行道宗会分派二十二位高境界修士,分别前往四海十八州。而江雪庭年年来訾州,主持訾州的收徒选拔,无一例外。
訾州首府阮城,平日里是天下剑修的一大集会点。而今行道宗的选拔仪式举办在即,城内所有的客栈都加紧筹备了起来,街道车马粼粼轮毂碌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偌大一个訾州,想要碰一碰运气、测试根骨的人都聚集在了阮城。
李风背着一根木棍和一个包袱,缴费进了城,茫然地站在街上。
靳长生盘腿坐在他的脑子里,催促道:【走啊,去找客栈。现在客栈的价格一时辰变一次,你慢一步,就又涨价了。】
李风听他的,去找客栈。他倒是不怯人,但每每开口问价,都免不得被价格惊得脸色发白。
“二两银子一天?”李风捂着心口,胸腔里砰砰作响,纯吓的。
老板娘:“哎哟这位小客官,您但凡出去别家问问呢!现在还有二两银子一天价的,除了咱家还有谁呀?咱们这儿的可都是有热水有聚灵阵的房间。都说灵气最足的地方,一是那些宗门里的洞天福地,二就是咱们这的‘聚灵房’,修行起来不说一日千里,至少也事半功倍嘛!”
靳长生:【你听她瞎掰。这里的聚灵阵能跟洞天福地一样好用,客栈早就被别人接手了。而且聚灵阵,聚灵聚灵,得有灵气才聚得过来。阮城里人气那么足,天然灵气已经稀薄得不剩什么。她看你面嫩,穿得朴素,定是乡下地方来的小散修,甚至怀疑你不是修士,所以坑骗你。】
李风听罢,坚持道:“我只要个水,不要热的,也不要有聚灵阵的房间,能住就行。”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一眼:“那你干嘛住客栈啊?城内河上有桥洞,河里不是水吗,桥洞不能睡吗?城里的城隍庙,不是住人的屋子吗?行了快走开,别堵这儿挡生意了。”
李风:“……”
靳长生笑了。他道:【你就这么走了,看我认不认你这个徒弟。】
李风也觉得憋屈,他紧紧瞪着老板娘,越想越气,鼻翼翕张着,忽然往柜台上用力一拍。
“唉哟!”老板娘早看他样子不对劲,捧着心连连后退,大声叫道:“来人帮、帮帮忙!闹场子的来了!撵出去,把他撵出去!”
李风把手缓缓拿开,在木质柜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烧焦手印。
靳长生:【……】
好朴素的威胁方式。
几个正在大堂内喝茶水、腰中佩剑的青年哗啦一下全站了起来。有人紧皱双眉问:“你是谁,胆敢公然闹事,当我们坐这儿的都死了不成?”
李风抿嘴不答,一名修士走来,一眼瞧见柜台上的手印,道:“你也是修士?想必也是要参加种火典仪的了。你可知,若在选拔开始前传出用修为欺负普通百姓、寻衅滋事的恶名,很有可能被直接从选拔名单上划去?”
另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也慢悠悠踱步过来。他虽年纪小,但霞姿月韵,风仪过人,手指一抬,在柜台上一点,手印紧接着就被飞速生长的木质填满——打眼看上去,甚至没有任何修补痕迹。
李风张了张嘴,神情愕然。
靳长生:【别傻着,木元素的应用而已。这孩子也是如你一般的先天亲元素灵体,不过你火,他木。他天赋卓绝,底子打得好,背后应该也有一位良师教导。】
少年朝李风拱了拱手:“在下孟昳。不知这位小兄弟名姓?”
李风迟疑着报了名字。孟昳微笑道:“原来是李贤弟,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这样。掌柜的,”他对老板娘道,“这位李贤弟的房资,我付了。”
老板娘叫嚷起来:“不行!他恐吓我,得赔钱!”
李风则是拧眉说:“不用啊孟大哥,我只问她要一间有床睡的屋子,什么热水、聚灵阵都不要,二两银子一天本来就……”
孟昳却笑得更深:“李贤弟误会了,并非为你单独开一间房之意。”他摸出半两银子放上柜台,“劳烦把我的房间升成带套间的上房,我欲与李贤弟同吃同睡,探讨修炼之法。”
靳长生被口水呛了个倒仰。
李风懵了,赶忙按住他的手:“等……”
“真暖和。”孟昳却将手一翻,贴住李风的掌心,说话间眼眸眯起,目光在李风脸上寸寸扫过,声音轻如蚊讷,“你是先天亲火灵体,对么?你我有如此珍贵的相似之处,我势必不能放着你不管的。你若是一个人在外呆着,这般蒙头莽撞,会惹上的下一位可就不是一个掌柜了。或许,是觊觎你这具躯体的鬼修……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