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坐上马车回东宫,下车的时候还是得叫人搀扶。今日在坤宁宫请过一番罪,他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心里琢磨着,要开始太子妃的册封典礼。
他刚一瘸一拐地进了府,就见范灵乐飞扑跑来,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心中云销雨霁。还以为她是急着来关心自己的,刚想劝慰她没事儿,却听她拧着眉慌张地开口:“阿煊,我要回一趟浔阳!”
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自己膝盖还痛得厉害,才为她请来的册封,她竟又来闹脾气,“范灵乐,你这又是怎么了?到底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她急出了眼泪,来回跳着,直跺脚,“之前每个月,我都会和家里通信的,可是最近都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收到爹爹的家书。刚刚缘来客栈又差人来报,说还是没有信。”
“这么久了,阿煊,我怕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李煊听完,也是懵了。
没想到自打从和源山庄回来,还是未能收到家书。这着实很不寻常。
他揽过她的肩,拍抚着后背,轻声安抚:“你先别急。这样,我去派个人连夜快马加鞭,往浔阳县赶一趟,看看家里究竟什么情况。你而今本就怀着身孕,不适合长途颠簸,走也走不快,不如我们就在这儿等消息,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范灵乐有了他的倚靠,自己七上八下了一天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点,慌着神,只好点头,“那行……那一定要叫他们快一点,不能耽搁了……”
“你放心,我自会安排好。”
“卖烧饼咯!新鲜出炉的大葱猪肉烧饼,皮儿薄馅儿厚,鲜嫩多汁!”
熙熙攘攘的皇城街头,叫卖声不绝于耳。
烧饼小贩卖力叫嚷着,忽然一个抬头,正对上一双水灵灵、黑秋秋的大眼睛。
呵!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抱在她爷爷怀里,虽然脸蛋子和这一身都脏兮兮的,但瞧了就是叫人喜欢。
她手指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嘬着,那对黑亮的大眼,一瞬不错地盯住他冒着大热气的烧饼。
“小姑娘,新鲜热乎的烧饼,来一个吧?”小贩亲切地招呼。
“心心,想吃呀是不是?”
范屠户瞧着怀里眼睛都看直了的宝贝外孙女,心那叫一个疼呀。
两个月前,佟家陡生变故,他赶忙往京中写信,想让范灵乐不要再执着追查死因,立刻回家一趟。
可没想到,信都寄了这么久了,却是没有回音。
范屠户担心得夜里觉都睡不好,生怕女儿在京城遭遇了什么不测,可现在陈玉珠人也病得厉害,无力照看心心,他只好咬一咬牙,把肉铺一关,抱着外孙女,上京寻亲来了。
他身上盘缠本来带得足,可谁知随行的那个商队遭了劫匪,他和心心就这么入了土匪窝。万幸那寨主还算是个有人性的,见他们一老一小,孤寡可怜,便只是刮了范屠户身上的钱财,并没有取他们性命,挥挥手,就放他们走了。
他便抱着心心,一路乞讨,就这么挨到了京城。
范屠户只希望,现在能够赶紧找到女儿。对于京城,除了“缘来客栈”这么个地方,其他的他也实在一概不知,便直奔那里去了。
但没想到,他家这饿坏了的小宝贝,被大烧饼馋得走不动道了。
“那个……这位小哥……”范屠户纠结着开口,“你看我们这……本是来京城找亲戚的,没成想路上遭人打劫,孩子饿了一路呢,你能不能……”
“去去去!”小贩一听这口风,知道是想打秋风来了,连忙开始挥手赶人,“你当这京城满大街的活菩萨呢?没钱就边儿待着去,想来我这儿白吃白喝?没门儿!”
范屠户也知道没皮脸,只好跟怀里的心心安抚:“心心啊,等找到阿娘,我们就能吃饱肚子,啊。”
心心咬着手指,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个烧饼小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跳出几句小奶音:“哥哥,肚肚饿饿……”
烧饼小贩瞬间呆滞了。
该死的!这小女娃也太让人怜爱了,真不应该给他们吃白食的,可是……她叫我哥哥哎!
“哎!”他重重叹口气,“看在你们可怜,这一个,就算我请小妹妹了。”
“哎哎哎,谢谢!谢谢!”范屠户激动地泣涕涟涟,不住道谢,接过他手中的烧饼,“快,心心,跟哥哥说谢谢。”
心心绽开一个笑,两只小手作着揖,“谢谢哥哥,恭喜发财。”
烧饼小贩被逗得直乐呵。
心心终于吃上了烧饼,范屠户帮她吹散热气,一小口一小口地撕开喂她,“心心慢点,别烫着。”
看着外孙女吃得这么香,他心中却是一阵心酸。这一路走来,真的就是靠着豁出去这张老脸,还有让心心博取人的怜悯心,才能勉强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