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这艘船上。
「我们现在像这样活著,不晓得明天将会如何。但我还是必须保护公司,保护家人和员工。我这次来东京,是决定今天处理完,不能再忘记自身的立场,单为弟弟一个人担忧。」
我默默点头。
昭见社长喝口水,倏地抬起头:
「我问个突兀的问题,杉村先生知道『doppelganr』吗?」
「什么?」
「这是德语,日语似乎叫『分身』。就是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的现象,据说是不祥的前兆。」
哦,知道。我继续道:
「由于是非常神秘的现象,成为许多文学作品的题材,之所以说不祥,是传闻看到自己的分身,死期就不远,对吧?」
昭见社长颇惊讶,「你很清楚呢。」
「做这一行前,我当过编辑。」
「你转行的职业,跟老本行差得真远。」
「是的,因为发生过许多事。」
其实――昭见社长搔搔鼻梁:
「我父亲有过类似的经验。他从公司回家时,看见自己坐在玄关脱鞋子。」
父亲诧异地愣在原地,望著他的分身悠然走进家里。
「他慌忙追上去,分身却消失不见。因为他大吵大闹,母亲还叫了救护车。」
三天后,昭见兄弟的父亲,当时的昭见电工社长脑溢血猝死。
「葬礼上,母亲提到父亲看到分身的事,丰冒出一句话。」
――爸是看到doppelganr了。
「他喜欢看昼,拥有很多杂学、文学方面的知识。」
丰先生以前为杂志撰稿,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他常说,我们家有这样的血统,我和哥在死前一定也会看到doppelganr。」
我是一笑置之啦,昭见社长说。
「这怎么可能?尤其是遇到这次突来的大灾难,许多人丧生的悲剧,更加深我的想法。」
「是啊,doppelganr应该是某种象徵或寓言吧。」
人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这便是人最大的恐惧。为了中和这样的恐惧,人渴望解释,并创造出故事。
「对,分身不是物理现象。」
昭见社长一本正经地接过话。
「父亲看到的分身约莫是幻觉,或许是脑溢血的前兆。」
可是――他继续道。
「我忍不住会想,既然如此,丰有没有感受到类似的前兆?不是doppelganr也好,疑似预兆的事物……」
警告他不要去北边。
「或者,他的分身真的出现在面前。丰就是追著它,去到另一个世界。」
他暂时闭上眼,叹一口气:
「抱歉,我说了无聊的话。」
离开咖啡厅后,我们道别。目送昭见社长坐上计程车,我回到足立大楼一看,铁卷门已贴上「出租」的告示。
我想亲自向伊知明日菜报告,而不是透过电话。星期一早上联络她后,她又到事务所来。在学校放学,去打工之前的时间带,和第一次来访时一样,她一身黑,连珍惜地抱著老旧背包的坐姿也一样。
「往后有什么消息,昭见先生的哥哥会通知我。或许很难熬,不过和先前不同,不是毫无指望地等待,请你忍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