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梅眸中带了点点笑意,杜丽娘却是面露恍惚。
当年她闺中伤怀,恼自己一番春情无人得见,方于梦中轻许柳梦梅,虽她不曾悔过,却也不愿他将这些事做酒后笑料,亦或谈资说与他人听。
当日他一句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她问了句去怎的,便与柳梦梅领扣松,衣带宽,云雨共度。
年少时心存爱慕,自是什么都随他,可即便如此,听他将此事拿来与黄大人就酒,她难免觉着自己行事不妥。
而直到如今,柳梦梅依然不觉那日他与黄大人所谈极不体面。
“我夫妻二人事,便是天下皆知你亦不该以此为乐,说予他人逗趣。”
“何曾逗趣?”
柳梦梅摇头:“且哪一句不是事实?当日你我梦中偷欢是真的不是?夫人思慕我重病而亡后又复生又是真的不是?”
杜丽娘口中发苦,许久点头说了句是。
“事无不可对人言,既是真,又有何不能说?”
杜丽娘抬眸:“并非不可说,而是不应以此为乐。”
“我从不曾以此取乐。”
“当真不曾?”
杜丽娘道:“那日你反复提及我慕色而痴,又多次说我乃至情之人,此言看似夸赞,殊不知都是你傲慢自捧之语。”
第4章辨明
有些话,提及一次她道他心存爱意,为她痴情感动,提得多了又如何瞧不出他的心思?
一遍遍重复她当年如何慕色而痴,如何思他成疾,不过都是他自抬身价,炫耀之态罢了。
年少为人妇时,她不敢细思细究,日日将那些偶然透露出的不适、刺痛,用各种自我臆想出的甜言包裹,哪怕日久天长透出让人不得不承认的腐烂恶臭,亦要加重药剂再三自我劝慰。
装作不知不懂,也不过是怕将那些个恶臭之态显于天光下后,她无法面对自我罢了。
“你二人推杯换盏之际,黄大人言辞下隐含的促狭嘲弄,你当真瞧不出半点?”
“你看得出却不曾为我出头,只一遍遍笑着附和。”
“一场酒宴你含笑重复拙荆慕色而痴,实乃小生罪过。眸中自得尽展在眉角眼梢,丝毫不曾维护我的体面。”
杜丽娘看着柳梦梅,紧握的双拳下是早已麻木、无法感到痛楚的指痕。
二人初见,她痴情慕色,只见他一表人才便觉此人品性优良,可在数千个日夜,他于她身边辗转反侧时,她方知晓皮囊骗人苦。
他高中状元,她道他文情过人,待到细细问过才知他那才学亦有大大的水分。无非赶得运道好,投机取了巧方有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