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大方方,响响亮亮:“什么事,妈你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让我去做。我吃过苦,我生来是干活的。她们都小,又从小没有做过什么事。”
老乔婆打断了她的话:“这事不费力气,是件很好做的事。”
“做什么,妈?”
“你也知道的,我和你爹都快70的人了。古时人说,人死了,没有孙子给提红灯笼,去那边会摸一辈子黑的。当然也不全是为死后的事,现在我多想有个孙子抱抱,惯惯。东屋只有孙女儿。你们呢,也三十二、三的人了,即使今后有,我们恐怕也不在了。”老乔婆撸起袖口,拭拭泪。
党妹一听为这事,为难了:“妈,这……”
妈也知道你们为这事为难,也急得你爹日夜围着北屋转,他多指望你们能生一胎。老乔婆的话渐渐上了主题:
“前天,三狗女人去县城检查,又有了。现在政策上不准生第二胎,如果你肯帮忙,这事不犯政策。”
党妹很不解:“妈,着我怎么帮忙呢?”
“你呀,能帮忙。只有你能帮忙。”头又往前举举,压低声,“你假带身子,她真带身子。你公开,她隐蔽。生下来是乔家的根,是你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
党妹倾首不语。
“党妹,这事,妈全指望你了。”老乔婆很少有这样顺耳的话。
党妹站了好一会儿,说:“妈,我先去把衣裳洗出来。”
老乔婆自知党妹不愿意,气得一拨灶膛里的火,轰的一声——锅里水开了。
四
吃过早饭,小院里农民阶级全下地了,工人阶级上班时间没到,还在睡。
三狗儿和女人都是马勺子酒厂工人,考工时落在孙山后边,全是老文教弄进去的。
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在这个小院儿,他们尽管是后门工人,还是处在领导岗位。团场酒厂工人虽然不是生老病死公家全包了的全民所有制的工人,但在农村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整天晒得淋黑油的青年农民眼里,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再说,党妹连正式农民还不是,吃的粮是小院里大伙省下来的,种的地是两个工人阶级扔下的。所以,她凭什么不老实实去出力呢!
党妹老实实地下地了。
老乔婆来到东屋,对床上的一男一女说着同一个内容两种做法:“三狗儿,你爹为这事操够了心。不准你们再有什么翻动。这事与你们无关,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一个办法,让丽丽先悄悄地怀上,到出了怀的时候,就闷在家里,不上班。再让二狗女人假怀,孩子生下,名挂在她身上,儿子在你这边。”
床上两口子不表可否,大概是权衡了一下这样做的利弊,或者承认想这个办法的人太聪明。
一会儿,三狗说:“妈,这样做,知道了要犯纪律的。”
“嗐!你们不说怎么知道?黑冲女人不在家,上县里去了。等她回来,我自有安排,你们小孩家不省事。”
老乔婆凭她能将死人说活了的那张嘴,对付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娇惯娃儿,还费什么劲呢?
东屋这样说定了。
五
晚上,小院的人,像鸡一样先先后后地又归窝了。
老乔头见二狗儿两口子放了进北屋,便悄悄地问老伴那方案的执行情况:
“怎样呢?”
“东屋说准了。二狗女人这边,我早上说了半天,她也没给我句准话。给她脸,不识抬举呢。”
这显然是去拨起老乔头的性子。
“日你妈妈的!我求她的事,她倒拿起大来了,哼!”
吃晚饭了。
党妹上了桌子,发现老乔头的脸象咸鱼,就将眼遮在碗里也不对人看,预测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的平静,随即会有雷电风雨的。她这样担心着。
老乔头一碗粥喝完了,伸出碗,又让老乔婆添了一勺,使劲将碗往桌上一栽:“你妈早上跟你说的事,你答应了?”
晚饭桌上只有三个人,这话是对党妹说的。
党妹抬起头:“爹……”
“别爹呀妈呀的,你说成不成?”
“爹,这事,我……”
“你什么,不答应?”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