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也是够倒霉的,这小的在宫里头被自己人教训,老的在外头被外头人打。”两个人小声地说起了赵逢春的八卦,也不知怎么的,又说起昨儿赵老太太在侯府外撒泼的事情来。“还当着荣王爷面儿呢,就在那儿骂起冠军侯家的小姐来,听说连过世的长公主都被她骂了。哎哟喂,这可不是自寻死路吗?”“可不是?荣王那是谁啊?他跟裴家姐弟是一道长大的交情,又见裴侯抬了棺材出来,当时就拔了刀子,差点把那老太太给劈喽!”“还有这事儿?那棺材里头装的是谁啊?总不能是裴家小姐吧。”“听说是寻死受了伤。裴侯怒了,把这棺材送给赵大人,要他自己爬进去呢。”“啧啧,这次赵家可算是捅了大篓子。辱骂皇室,冲撞荣王,依着荣王那没天没地的邪性子,可不得往死里头整治?”赵清容听得真真切切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妈妈,妈妈们,您二位在说什么?是赵家的事吗?”她强忍着膝盖的刺痛,硬是向前膝行了几步,双手撑地哀告道:“求二位,跟我说说,我家出了什么事?”那两位宫妇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青黄,头发散乱,双目无神,看着也着实狼狈可怜,对视了一眼说:“这事说与你听也没什么打紧,反正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那位尚书老爹,跟人抢个青楼妓|子,被人敲了闷棍起不来床。你家那老太太跑到人家冠军侯府门前闹事,骂人三代祖宗,把咱们大齐皇室全给骂进去了,被当时在场的荣王殿下给扇了嘴巴子,听说抬回去身子就麻了半边儿,如今话都说不利索了。原本宗人府今儿要去你家拿人的,结果赵大人和老太太全在床上不能动弹,所以暂时派人看着,没当时就拿到宫里刑堂问话……”赵清容听到这儿,身体晃了两晃,终于支撑不住晕死在地上。昏倒前唯一一个念头:“赵家完了,完了,完了!”赵婉容晃着两条腿坐在姐姐的床前吃着香梨:“就这样真算是便宜了她!”昨天送走了荣王,她就被裴宜派人给送到宫里头来了。裴家和赵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裴宜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裴氏与赵家一刀两断的。只是如今婉容年纪尚幼,若她在裴氏眼前,只怕裴氏为了这个孩子又有诸多牵挂。裴宜与赵婉容商量了一下,小姑娘当即表示,坚决支持舅舅的明智决定,并且不遗余力地予与全方位配合,还积极主动地跟舅舅把说服皇后这一重大的使命给要了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做通自己长姐的思想工作。结果进来时,正好是皇后处置完她二姐的时候。赵婉容在赵家时没少受二姐欺负,偏她又是一副直性子,绝不肯示弱服软,虽然年纪小,脾气上来也敢与赵清容对掐。只是老太太和赵逢春一心偏着段氏和她生养的儿女,但凡有争执,都是先打赵婉容。为了护着婉容,裴氏没少被段氏和赵清容欺负挤兑。与自己被欺负相比,亲娘被人欺压更让小婉容难以忍受。好不容易见到以往嚣张跋扈尽欺负她们的赵清容也有这样的下场,赵婉容高兴之余又觉得难过。别人家嫡女都是如珍似宝地爱护着,谁家也没听说过庶女可以压在嫡母头上作威作福的。女子再温柔贤淑,若遇不上良人,也只有被欺负的命。她亲娘性情软弱,若再遇上个坏男人,可不是井里黄莲苦得深了?“姐姐,我和娘在赵家吃了这么多苦,难道还要吃下去不成?”她试探着问道。赵嫣容手里拿着刀子,梨子皮削得又快又薄:“怎么可能?有舅舅在,他们敢?”“舅舅在他不敢,可若是哪天舅舅不在呢?”“你想说什么?”赵嫣容放下刀子,手指一拎,一长条果皮被她揭下来扔到桌上。赵婉容没心思去夸自己姐姐的神乎其技,一脸忧愁地说:“祖母辱骂皇室,这是街上几百号人都听到的,父亲的仕途必要受到影响。难道让我们还要跟着这种人家受罪?姐姐,有没有别的法子,让咱们不用再回去?”赵嫣容笑了起来:“这事要看母亲,她能不能拿得定主意,下得了决心。其实依着母亲的条件,有裴家在身后,就算没有男人又怎么样?”赵婉容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也同意母亲和他……”“我可什么也没说。”赵嫣容伸出食指抵在赵婉容的嘴唇上,对她眨眨眼睛,“记着,不是我说的哟。”赵婉容点头笑起来。“我懂了,舅舅这下也可以放心了。”“早就该这样了。”赵嫣容小声抱怨了一句。“我也觉得。”赵婉容随手又拿起姐姐新削好的梨,小声说:“哎,你说我以后改姓李怎么样?李婉容,听起来也很好听啊!”“噗!”皇后娘娘刚吃到嘴里的梨子一口喷了出来。☆、52【大家都很忙】混不吝的荣王+拒绝和离的裴侯+各怀心思的诸位赵婉容精力超绝,想像力也超绝,赵嫣容被她连番轰炸,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把人按到床上强迫她睡着了,赵嫣容这才回到自己床上,明明累得要命,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才几天啊,荣王居然就把赵婉容给拿下了,真令赵嫣容刮目相看。小孩子比大人在情感上更为敏感,他们天生就是感情验谎仪。大人们面上再和善,言语再亲切,他们也能凭着直觉感受对方的真实感情。喜欢,还是厌恶。赵婉容对她说,她只见过荣王两次。一次是看见他站在树下头哭,另一次,则是听他跟舅舅说话,听到舅舅说他抱着棺材哭。动不动就哭的男人总会让人觉得软弱不可靠,赵婉容偏偏见他两回都是他在哭或是刚哭过。可这一点也没有影响他在赵婉容心中的高大形象。“我觉得,表舅舅是个真男人!”赵婉容晃着小脑袋瓜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不像别人那样虚头八脑,故弄玄虚。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他对母亲是真的好,我知道。如果将来母亲再嫁,我只要他当我的父亲。”小孩子总是凭自己的喜好决定将来,她除了好与坏,美与恶,心里就没有别的考量。赵嫣容不是小孩子,她要想的事方方面面,比赵婉容要周全许多。上回荣王来,言谈之间她就觉得这位王叔对姨妈继母存着特别的感情,果然,被她撩了撩,这位王爷就带人将赵逢春给闷揍了。虽说手段粗暴,但下手却又极有分寸,令赵逢春痛入骨髓,却又不伤筋动骨坏了他性命。敢做敢当,又知进退分寸,赵嫣容已经在心里给荣王划了一个加。在冠军侯府门外,明知道那棺材是空的,还忍不住抱棺大哭,真情流露,也足见是个真性情的男人。当然,更重要的是,荣王在宗室里的地位极高,上无父母,中无兄妹,下无子女,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一个。裴锦若嫁过去,便是真正的二人世界,顶多再夹上赵婉容一只电灯泡。一家三口没那么多扰心事,没有长辈管束,同辈搅和,真的是相当轻松的。何况荣王年轻力壮,长相又是一等一的俊美。赵嫣容拥被坐了起来,怎么想,都觉得裴锦赚啊!赵逢春狎妓斗殴,赵老太太辱骂皇亲,只要裴锦与赵逢春和离,赵家就失去了朝中的靠山,别说前程,能不能留个囫囵还在两说。赵家现今唯一的倚仗就是她这个皇后,可是如果她撑着赵家,她在宫里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安稳。皇后没有势力雄厚的娘家支持,就像万丈高楼建在沙地之上,没有扎实的地基,随时可能倾覆。赵嫣容托着下巴在黑暗中沉思。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靠着赵家,有那么偏心眼的长辈在,靠也靠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