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梁落安听到外面关门的声音。他把卫生间的门打开缝隙,探出半张脸,看到谈琛在门口换鞋。“谈琛。”他小声叫了一下谈琛,但谈琛似乎没有听到,径直拎着电脑到沙发上坐下,仰着脑袋,手捂在闭起来的眼睛表面。梁落安飞快地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只草草擦干身上的水,套上谈琛的大t恤,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谈琛已经重新打开电脑,手指滑动鼠标,自虐一样地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浏览屏幕。梁落安凑过去,很有分寸地靠在谈琛后背上,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谈琛,你喝酒啦。”梁落安很讨厌酒精附着在身上,混着汗液,有点奇怪的味道,下意识离远了些。谈琛偏过头,像是已经醉酒,没有聚焦地看着梁落安,露出一个梁落安难以理解的笑,问:“你受不了了么?”“……没有。”梁落安小声回答,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其实他有些害怕这样陌生的谈琛,但那毕竟是谈琛,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嫌弃,梁落安还是重新靠回谈琛的后背,安静又谨慎地呼吸。谈琛则没有继续说话,揉了揉眼睛,转回头,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梁落安随意看了眼电脑屏幕,似乎是什么招聘网站,谈琛偶尔会点进某条招聘信息进行浏览,再退出来,周而复始。“要找什么工作呀?不是创业吗?”梁落安稍微凑近了点,看到屏幕角落的筛选条件,其中有一条地点,定位在南方某个比较发达的城市,于是又问了一句:“谁要去南方呀?”“……一个朋友。”谈琛没有情绪地回答,突然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转过头,以一种非常别扭的角度看着梁落安暴露在他视野里的半张脸。“不继续看了吗?”梁落安从谈琛后背上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谈琛,突然被谈琛压制性的亲吻困在沙发靠背和滚热的身体之间。谈琛嘴巴里的酒味很重,梁落安不能适应,下意识呜呜地推拒几下,谈琛就放开他的嘴唇,只是两条手臂横在梁落安身侧,混合沉重的气息,让梁落安联想到流淌着岩浆山火的牢笼。谈琛的眼睛黑洞洞,好像试图把梁落安吞掉似的看他,声音却有种被熔化的无力:“落安,现在变得讨厌我了吗?”谈琛靠得太近,梁落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语气上来听,梁落安却惊异地听出一种近乎错觉,又真实悲切的期望,让他失去思考能力,想要逃避回答这个怪异的问题。他松开抓着沙发的手,捂上谈琛的眼睛,忍着欲哭的哽咽告诉谈琛:“你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我有点怕。”只会给人带来麻烦谈琛忙碌得变本加厉起来。整天见不到人都是常事。有时候梁落安晚上回到公寓,无论如何等不到谈琛,发的消息也得不到回复,第二天摸到身边冰冷的床铺,竟然发现谈琛彻夜不归。好不容易,梁落安找到机会问谈琛,得到的答案是,最近创业遇到瓶颈,正在争取投资的重要阶段,说白了很大程度上是酒桌上的事情,几乎每次都要喝到烂醉,所以就回寝室睡了。梁落安心下怅然,想要争取,于是告诉谈琛,喝醉了也可以回去,家里有愿意照顾他的人。谈琛却拒绝了,反问道,你不是说害怕吗?梁落安一时语塞。他其实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可惜,谈琛说得没有错。上次之后,他的确仍然对谈琛的酒后状态心有余悸,怪异的语言,怪异的眼神,和怪异的行为。于是梁落安没有继续讲话了。以这一次长久的沉默为起始,他们似乎进入了离奇的冷战状态。这天清晨,黑夜与白昼交界的时候,天空呈现一种难以描述的灰暗明亮。梁落安在睡梦中翻身,掌心失去熟悉的温度,落到空荡的冰凉床铺上时,他立刻惊醒了。谈琛又没有回来。梁落安对这种生活被迫割裂的感觉非常难以习惯,突然之间没有了睡意,缩在属于自己的小半空间,打开床头灯,开始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夜间时段并没有人更新动态,但梁落安有些魂不守舍,所以没能发现。他机械地滑动手机屏幕,目光茫然掠过每条精心的配图和文字,终于停留在三天前、他曾经的室友发表的一条动态上。动态的目的大概是秀恩爱,配图为一桌比较家常的丰盛晚餐,配文“没有什么问题是老婆给做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这样绝对且确信的说法不禁让梁落安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