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谈琛早已经不喜欢了。最后他只是很轻地抿着嘴唇,平静地告诉谈琛:“家里已经不种柠檬树了。”祝你早日康复不知道谈琛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没有出声。梁落安以为他是对柠檬树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于是局促地扯了扯衣服下摆,生硬地转移话题:“山楂罐头的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可以试试。”“你不喜欢吃,所以才拿来送人的吧。”谈琛有些好笑地看他。梁落安感到一种被戳穿的心虚,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慌张地找了听上去很义正言辞的理由:“我也分给过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大家都说喜欢。”他担心谈琛不相信,苍白而诚恳地又补充一句:“是真的。”谈琛看着梁落安,梁落安不确定他是否被自己说服。他沉默一会儿,听起来随意地问梁落安:“家里怎么改种山楂树了呢?你又不喜欢山楂。”问题被谈琛扯回到原点。梁落安为难地皱眉,不再说话,闷闷把头低垂下去。脑海里的答案逐渐浮现出来,但梁落安不想回答。他有些丧气地想,谈琛这么聪明,怎么偏偏不懂得睹物思人,物是人非的道理。家里的柠檬树枯死了,重新栽种一棵也并非不可以,只是梁落安不愿意。因为就算再种一棵,也终归不是相同的树,树上的柠檬不会在他和谈琛的吻里变甜,树叶的阴影里也不会有他和谈琛在拥抱。梁落安并不认同“相见不如怀念”,他觉得如果不能相见,不如再装作无可怀念,或许会更自欺欺人地好受一点。决定种植一棵粉饰太平的山楂树,用于隐瞒一些不能如他所愿的事情。比如,他喜欢柠檬树,但柠檬树仍旧在某时莫名枯萎。再比如,他喜欢谈琛,可谈琛却还是离他而去。梁落安的思绪很慢地延续,没来得及想到什么更加难受的事情,所以表情看上去没什么起伏,而谈琛只是站在一旁,习惯地看着他沉默发呆。这时候李蕴突然推门进来。她没有在外面找到自己写好的便签纸,于是拿了新的心型贴纸和水笔,准备重新写一份。这种类似于高中女孩子写情书的行为勉强算得上是一种惊喜,应该要背地里做,所以见到谈琛也站在茶水间里时,李蕴尴尬地僵了一下。她试图用眼神向梁落安确认情况,但梁落安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站在中央空调的冷风口下,畏寒似的抱着自己的胳膊,露出那张粘在手肘后的荧光粉色心形贴纸。“诶,在这里啊。”李蕴眼睛一亮,走过去将便签纸从梁落安的手肘后摘下来,像是羞赧,抿着嘴微微地笑,眼睛弯成月牙,大方乖觉地再次代表工作小组向谈琛表示关心。李蕴人素常伶俐,很会说话,比梁落安苍白敷衍的说辞要讨人喜欢得多。梁落安在一旁站着,自惭形秽地听,像是舞台剧里不讨喜又没有台词的小角色,不能无礼退场,只能硬着头皮为主角作配。“每位同事都给谈主管留了言。”李蕴顺手把手里的便签纸贴到自己的板栗仁包装袋上,用漂亮的嘴巴说着漂亮的话:“祝愿谈主管早日康复。”“大家用心了,谢谢。”谈琛礼貌地笑着再次道谢,接过李蕴的礼物,看了看上面的便签纸,又问:“是每个人都有写?”“是呀。”李蕴开朗地回答。梁落安张了张嘴,又抿起来,欲言又止。他用余光看到谈琛把李蕴送的东西放回桌面,手落到山楂罐头的瓶盖上,修长鲜明的指节弯曲着,用指尖在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光洁的罐身像是一张空白答题纸,随着谈琛手指无声轻叩的节奏,漫不经心地质问梁落安,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例外。“那个……李蕴。”梁落安犹豫地开口,小声询问:“可以把便签纸借给我一张吗?”“哦,可以啊,当然可以。”李蕴笑笑,似乎是明白梁落安的意图,打趣他道:“原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谢谢。”梁落安接过李蕴递过来的便签纸,木讷地道谢,站到茶几边缘,腰背弯曲成虾的弧度,被煮熟似的红着耳朵,拿着笔准备现场补救。他现在有些空白茫然。大概是因为从前上学总是抄谈琛的作业,所以当有现成的答案近在咫尺时,他的脑子就会停止运作。但现在的情况,无异于阅卷老师就站在面前,他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抄。所以原本只要写一句“早日康复”就可以大功告成的事情,他却迟迟无法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