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白色,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肤色,更像是……更像是已经死去了一会儿的人尸体上应该有的惨白。
闻声,麻娘偏头看他,悽惨一笑:「抽不动了。」声音好哑。
肖兰时关切地说着:「娄前辈又憔悴了许多。」
麻娘哼笑一声:「从哪儿看出来的?不知道见着姑娘,嘴里应该说点儿好听的吗?快呸呸呸。」
肖兰时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但最后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假装在地上呸呸两下。
「这才对。」麻娘从碧绿色的轻纱褂子下探出一条手臂来,似乎像要坐起身来,但挣扎了两下,扑得一下,整个人又重新瘫倒在藤椅里。整个人软烂得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抽筋拔骨,坐也坐不起来了。
见状,肖兰时连忙眼疾手快地搀扶着她:「哎呦,娄前辈您都这身子骨了,就別撑着了。谁不知道谁啊。」
麻娘转头笑骂:「说什么屁话呢!」说着,转而又问,「听外头人说,你被黄先生抓了?怎么回事?最后怎么又放出来了?」
肖兰时简单交代了两句,其中的细节尤其是关於小百合的部分,全都刻意地抹去。
只简单说着:「我在金麟台上学的秘笈,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用在摩罗战场上了唄,一开始把你们摩罗那些旧部嚇得不轻,后来发现我这人没什么危害,就把我放了,现在爭着抢着哄着骗着还说要让我当什么将领。晦气!」
麻娘笑着:「呦,那是好事啊。」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粗重的咳嗽。
肖兰时皱眉望着麻娘,儘管他脑子里拼命想说什么话来缓解气氛,可她现在这幅模样,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不痛不痒的安慰。
就在前不久,肖兰时刚见到麻娘的时候,她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一个醉春眠,在人群中三言两句就解了人的困境,那笑里藏刀八面玲瓏的模样,就好像秋菊一样哪怕萧瑟在寒风里,却依然怒放逗弄寒秋,让人有种她就算深处在泥潭里也永远都不会倒下的错觉。
现在才过去多久?她突然之间就好像变成这幅模样了。
有的时候肖兰时真不知道是日子过得太慢还是过得太快。
紧接着,他转头望见麻娘满是残破鳞片的蛇尾旁,摆放着一只只打开的盒子,有像是妆奩一般精致的,也有像是哪个突然抢了路边乞丐的破木头,它们都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开着盖子。
肖兰时随口问着:「那是什么?」
麻娘:「你是问什么?」
肖兰时用下巴示意了下:「地上的那些。」
麻娘:「喔。早些年积累下的东西,好久不看了,翻出来找一找。你有看得上的么?随便拿去几件喜欢的就是了。」
肖兰时笑起来:「您这话听上去跟说遗言差不多了。」
麻娘也玩笑:「你看我现在这样,能不像吗?」
肖兰时摇摇头,没再接话,随手从麻娘地上的那些珠宝盒子里翻找,打眼一看,那里头几乎什么都有,有价值连城的金玉怀珠,还是两颗叠在上好的绿翡翠上,肖兰时记得,哪怕是金麟台从家大小姐头上,也只不过有一颗金玉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