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明烛当真就这么撒手人寰,等他扶棺至帝陵,就留在陵中,再也不出来了。如此,也算是生同眠死同穴。可段明烛的圣旨已经传到了朝堂,待他百年之后,任何人不得殉葬,尤其是沈扶。沈扶痛得厉害,他没有办法,只能日日留在养心殿里陪着段明烛。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他想再多看看他。毕竟,往后余生或许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他不知道独留于世间的他到底该如何活下去。这一日午后,西暖阁中,段明烛仍旧昏迷不醒,而沈扶就待在床边自言自语般陪他说话。说累了,沈扶枕在床边短暂地入眠,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隐隐听到有人快步走来。他睁开眸子,眼角还挂着泪痕,逆着光线,他看到一名宫女站在门口,向他躬身行礼。“沈少师,有人揭了皇榜,说想看看陛下的病情。”沈扶霎时清醒:“何人?”那个宫女道:“来者自称亭遥道人。”听到这个名字,沈扶微微一怔,然后赶忙道:“快,快将此人请来养心殿。”“是。”沈扶似是还未缓过神来。若他记得不错,段明烛的医术,便是师从亭遥道人。-----------------0点大结局~共余生丨大结局半年后。春去秋来,枯黄的落叶堆满了皇宫。养心殿中,宫人们默默地在庭院里清扫着落叶。干枯的树枝上偶尔有麻雀停驻,片刻过后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一切都显得那般萧瑟。段明烛离开皇宫已经半年有余了。半年前,他已经病入膏肓,太医院束手无策,沈扶近乎心死。就在这个时候,云游四方的亭遥道人出现了,这又让沈扶燃起一丝希望。亭遥道人为他诊过脉,久久未言。沈扶忍不住问,圣上有几分病愈的希望,亭遥道人直言,不到一成。沈扶的心仿佛又跌落到深谷。毕竟,碧落三旬本就无药可解。亭遥道人说起了这碧落三旬的来处。当年,他的医术师从万辛道人。而这万辛道人座下有两名弟子,也就是说,亭遥道人还有一个师弟,名为步蟾宫。万辛道人以救治天下为己任,日日研习诸多药草。然而,他的小弟子天资聪颖,却剑走偏锋,喜欢上了制毒。再往后,万辛道人将其逐出师门,走投无路的步蟾宫来到了极北之地,遇到驻守天山的北凉军。于是,他就投靠了北凉王室。十年后,他研制出了碧落三旬。又过了几年,因步蟾宫多番以身试毒,不久命丧黄泉。那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亭遥道人说,他这个师弟的天资,远远要高于他。只可惜,没有用在正途上。而他研制出的毒,也无人可解。
“可道长先前曾说,有一成的把握能够医治好陛下。”沈扶道。“道长既然揭了这皇榜,想必不会见死不救。”亭遥道人闭了闭眸,叹道:“他既是贫道的弟子,又是一国之君,贫道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碧落三旬本就无解,贫道亦束手无策。”“道长若能救治陛下,便是救了天下兆亿黎民。”沈扶低声道。“更何况,碧落三旬无药可解,只因无人研制其解药,道长仁心妙手,何不一试?”亭遥道人抚须长叹,终道:“京城繁华之处并不利于养病,沈大人可愿让贫道带走他?”“去往何处?”“溪云山。”沈扶神色微疑,古籍载,溪云山乃一处幻境,是古人修仙之地,他只道此处是后世之人虚构,却不想,溪云山竟当真存在。“要去往多久?”“数月,抑或数年,抑或数十年。”沈扶眸光微敛,他看了看病榻上紧闭双眸的段明烛,压下心底的不舍,深深地行了一揖:“如此,有劳道长了。”亭遥道人回了一礼。转瞬间数月已过,亭遥道人却没有消息传来。转眼,凤京府已经入了秋,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先前,内阁首辅向涟因病乞休,沈扶准了。自此之后,内阁诸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圣上不在,沈扶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大晟朝堂,俨然已经成了大晟的摄政王。但是尽管如此,朝中却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沈扶为大晟做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天不亮的时候,他就要在奉天殿主持早朝,下朝之后与大臣们商议公务,下午要亲自给景王世子授课,晚膳过后开始批阅奏疏,一直到深夜。更别提前些日子京城中举行秋闱,沈扶担任主考官,几乎日日忙得足不沾地。楚酌每次见他,也曾多次规劝当好好保重身体,然而却时常从乔英口中得知,沈大人昨日忙公务,又一夜未歇。就这样,凤京又度过了三个春秋,如今已是昭宁八年的春天。这一日的东华门外,几个身着文官朝服的年轻人刚从宫里走出来,似乎还有说有笑的模样。那几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仔细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方才知晓,他们原来是今年春闱刚登科的进士,还都是一甲和二甲的前几名,被选为了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不远处,一名青年抱臂倚靠在树荫底下,吊儿郎当的模样,将那几名小翰林的对话都听了个遍。待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称呼之时,他突然来了精神。青年走上前去,好奇的问道:“你们方才说的‘沈先生’,是何人啊?”突然起来的声音打破了那些年轻人的讨论,一名翰林望着青年,狐疑道:“你连沈先生都不知道?就是如今的太子少师、文华殿大学士——沈扶沈少师啊。”青年“哦”了一声,又问:“我方才听你称呼他为‘老师’,他什么时候收了学生?”那名翰林又道:“我等都是今年春闱的新科进士,沈少师是这次殿试的主考官,我等自然都拜在了他的门下啊。”“原来如此啊……”青年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你们能带我去见你们的老师吗?”听到这里,另一个翰林不由笑道:“你是谁啊?沈少师每天日理万机,前阵子还因过度忙碌病了一场,哪能是你想见就见的。”青年神色稍变,面露急切:“他病了?那我更要去见他了。快,你们马上带我去见他!”说着,青年拉着他们几个准备进宫,那些人更是不解。“你到底是谁啊?方才都说了,沈少师可不是谁都能见了。就连我等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我是……”青年欲言又止,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袖袋,想找个什么信物,却发现这次出门走得太急,竟是什么都没带。“闲杂人等还是快些离开吧,这里可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