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过也站起来了,他想帮忙,被南灼躲开了。书包侧边开着小口袋,是设计出来放水壶的。南灼歪了一下肩膀,折叠刀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到水泥地上挺大一声。南灼低头看了一眼,弯腰给捡了起来。他用袖口擦了擦刀柄,听见身侧萧过不可置信地说:“你带刀子来学校?”南灼“嗯”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萧过。这会儿两个人都站起来了就能显出身高,南灼已经过一米七了,但他得抬着下巴看萧过。南灼把折叠刀展开又合上,缓慢地说:“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保证把刀用在你身上。”萧过被威胁了,但他并没有生气。他好像认定了南灼不是认真的,低头看了眼南灼手里的刀,又看回南灼,说:“这件事你得和老师说。”南灼看向萧过的眼神很奇怪,他扯动着青紫的嘴角,问:“我为什么要和老师说?”萧过被这个问题震惊了,秋日的风带着零星的枯叶旋逝在他们之间,将两个人分别划进不同的世界。南灼在诡凝的静谧里看了萧过一会儿,把折叠刀揣进裤子口袋,说:“回家吧,乖孩子。”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街口。萧过站在原地,耳朵迅速地红了,他本人对此并不知情,但也觉出了不好意思。他清晰地在南灼的目光里看到了羡慕和怜悯,这让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孩子,然而十六七岁的少年最不喜欢做的就是孩子。南灼迈步的时候有点踉跄,走了两步之后就好了。萧过把他掉在地上的夹克捡起来,然后从后面赶上来,说:“你的衣服。”南灼没回头地扔下一句:“扔了就行。”又觉得有点儿不合适,于是伸手扯过来,说:“给我吧。”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回头问:“你叫什么来着?”萧过有问必答,说:“萧过萧太后的萧,错过的过。”这句话把南灼逗笑了,而这一笑就让一切都变了味道。他站在皖晚透过树冠的光里,侧过来的那半边脸上没有沾血,纯白又干净。他穿着萧过的校服外套,比他自己的大了两个号码,长了也肥了,手指尖都露不出袖口,瘦削的下巴被衣领盖得严严实实。他抵在衣服拉链上的嘴唇抿出了好看的弧度,同时眼角向下弯,终于显出了少年人自带的天真。“萧过,我记住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谢谢。”萧过想回答,但南灼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南灼到家的时候陈芳一正好要出门,穿着紧身的连衣裙和高跟鞋,风姿绰约。陈芳一看清他的样子之后很惊讶,伸手扳过他的脸仔细看了看,说:“怎么又弄成这样了?开学第一天就打架?”她的手指压在南灼嘴角的伤上,南灼吃痛,皱了一下眉,说:“对不起。”“道什么歉,挨打的又不是我。”陈芳一笑了一声,放开了他。她斜倚在门边,问:“还手了吗?”南灼先是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嗯”了一声。他低头换鞋,没有看陈芳一。“还手就对了。”陈芳一笑了笑,伸出手指,“我不管你的事,但是就三点,别破了相,别落残疾,别出人命。”南灼抬起眼无声地看了她几秒,说:“知道了,妈。”“嗯,自己处理一下去。”陈芳一的神情说不清是关心还是饶有兴趣更多一些,她“啧”了一声,在南灼身后津津乐道:“别说,受了伤之后更好看了呢!你说你不是个女孩?真是”南灼快速地进屋上楼,把养母没说完的话甩在了身后。第二天南灼就这么带着一脸的伤来上的学,颧骨和嘴角都是泛着血点的青紫,隔夜伤看上去格外骇人。班主任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立刻把南灼叫到办公室问话。老师问怎么回事,南灼没说实话。准确地说,他是什么也没有说。等南灼回来的时候早自习已经结束了,没有班主任看着,教室有一半学生都在趴桌上睡觉。他进门后特意走得很慢,看了一圈,在他这一列最后一排的位子上看到了萧过。而萧过正好也在看他,对上他的眼神之后立刻笑了笑,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南灼很自然地挪开了眼,像是根本不认识他。萧过握着笔的手一顿,把作业本戳破了一点儿。午餐前最后一节课挺难踏心的,学生们都饿,一打下课铃就起身往外跑,怕到了食堂还要排队。南灼没去,等教室里就剩他一个的时候从书包里拿出了萧过的校服外套。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叠得很整齐,南灼确认了教室里没人,把衣服放到了萧过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