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那两三天,俞英都很警觉,但光头再没来过。她放了心。这天是周六,天上下着细雨,外婆跟俞云又因为零用钱的事吵个面红耳赤,俞英抓了本习题册,就跳上前往墓园的公交车。
车子驶向郊外,每一站都下人,到了最后一站,只剩她跟坐在最后排的一个乘客。车子抵达终点,她下了车,四处张望路边有没有好看的野花,打算拽一把,放老爸墓前。她看到另一边路上有几朵黄色小花,细细的风里雨里,怒放得明艳。她快步跑过马路,蹲在路边,往小花那儿伸手。
身后却有人更快地向她伸手。她脖子被壮实有力的手臂勒紧,口鼻被捂,无法呼吸。她的脚不断踢腾,但后面那男人只是更紧地勒住她。她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腾踢的双腿也逐渐失了力量,像没有了灵魂的肉块,被男人的手往小树林方向带。
拖到一半,男人突然发出“啊”声惨叫,两手一松,俞英的身子直往下掉。立即有人托住她脑袋,扶着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拉起来。
俞英可以顺畅呼吸了。她清醒过来,北国少年(下)
光头的脑壳仍疼,又缺乏锻炼,怎跑得过这豹子似的少年少女。没跑出多远,就骂骂咧咧地停下。俞英跟佟山跑出老远,才敢停下喘气。俞英看着佟山,突然就笑了出来。
佟山:“怎么了?”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只是个小流氓,没那么胆肥,杀不了你的。”
“你不懂——”俞英笑着笑着,后怕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他是不敢杀我。但在这种小地方,发生这样的事,也跟死差不多了。”
佟山脸色肃正。“我懂。”
俞英想,你怎么可能懂。但她不说出口。
前方走几百米就是墓园的下一站。两人没有话,一路往前走。俞英突然问:“他会不会再来找我寻仇?”
“不会。”
“你怎么这样肯定?”
“他来我舅的饺子馆吃霸王餐,我舅不敢出面,让我去赶他走。我跟他早就结怨了。他不会找你,会找我。”
俞英低头,不语。她向来自认有些冷血,在老爸丧礼上也没掉泪,也不曾像妹妹那样,因为想妈而嚎啕,更不会为外婆跟妹妹的矛盾而调解,跟弟弟更如陌路人。这样一个她,在得知自己不会被麻烦缠上时,理应是庆幸的。
但她发现,自己没有这种情绪。
两人在车站等着。驶向市区的车开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车门开了,俞英要上车,突然想起自己的书包被光头扯下,留在那里。
“你快上车。”佟山说,“太晚了。”
俞英:“我的书包。”
佟山将她半推半塞弄上车,“我帮你找。你快走。”
俞英还要说话,但司机已不耐烦地关上车门,将车子驶走。俞英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一块车窗一块车窗地往后追,朝外喊:“我叫俞英,在一中高三(一)班——”
佟山在车站那儿,向她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那天回到家,俞英被外婆大声数落,说她这么晚才回来死哪里去了,不要仗着自己读书成绩好就到处浪,饭都不做。俞英在骂声中进了厨房,下饺子时忽然想起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折回去后,会不会再见到光头。
第二天上课,进校门时,俞英被传达室的老头喊住,说今早他回来,看到传达室外面挂了个袋子,打开一看,是个小背包。里面有张纸条,写着给高三一班的俞英。老头问怎么回事,俞英没多说,只说自己去图书馆弄丢了。她低头翻了翻书,发现上面有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