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探个脑袋:“这上面还有血呢。”狐疑地盯着她。
俞英厌恶这种窥探别人人生的目光。在她的前半生中,太多这样的目光,像刺一样钉着她。她懒得跟老头解释,把书塞回小背包里。
这天,俞英模拟考成绩出来,班主任郭老师找她谈话,说她成绩稳定,可以试着冲一下清北。“像你这样跳级读书的天才少年,我也见过,但有些人到了这个阶段就会出现情绪问题。像你这么沉稳的,还是少见。无论如何,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郭老师说着,习惯性地用手掠了掠长发。俞英留意到她手背上有一块淤青,心里闪过同学之间流传的话。他们说,郭老师的老公酗酒后,会打人。郭老师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即把手垂下,用衣袖盖住。
那天放学跟晚自习间,俞英又去了那家饺子馆。她进门后张望,没见到佟山。坐下点了一碗小米粥,一盘素饺,写单的是老板。
俞英问:“佟山呢?”
老板跟厨房吼了一声小米粥跟素菜饺,回头丢下一句:“不在。”
“他什么时候来?”
老板瞅她一眼:“你找他干嘛?”
“找他有事。”
老板扔下纸跟笔,对着俞英瞪眼:“你该不是被他搞大肚子了吧?你去找他,别来我店。更加别找我要钱。这小兔崽子偷了我的钱,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被我看见他,一定宰了他!”
老板越说越气,食客里有人上前拍拍他肩膀,给他递烟,笑着说,都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他是强奸犯杀人犯生的小孩!跟我可不是一家人!”
俞英没再说话。她记住那个食客的脸,待老板走开,她上前,打听到佟山地址。
佟山住的地方,比俞英那儿更荒凉。道路两旁没有商铺,经过一大片待开发空地后,偶尔出现建起来后被荒废的烂尾楼。再往前,又是待开发空地跟看起来像危房的民居。佟山就住在那里。
俞英走近了,其中一户人家突然开了门,往空地上泼出一盆水。俞英吃一惊,立即往外退,泼水的老太手里捧着盆子,哆哆嗦嗦要关门。屋里有少年冲上前,接过盆,一只手扶在门上:“都说了,这些事让我来。”
俞英听出是佟山的声音,抬头往里看,少年关门时一抬眼,也正对上俞英的脸。两人都静了一下。
坐到屋里来时,俞英眼睛打量这废物收容所似的室内,耳边听着佟山哄外婆进屋休息的话。角落里有一张合影,照片上,是小时候的佟山跟外婆,还有一个白皙秀气的女人。应该是他妈妈。
一切都跟食客说的,对上了。
食客说,佟山家里只剩外婆跟舅舅,饺子馆老板就是他舅。
俞英问:爸妈呢?
食客啐一口,将佟山的身世道来。
佟山妈妈当年去市集时,被他爸看中,带了几个人去她家强抢,过了几天才回来。小地方,闲话多,就连家里的大哥也对她冷嘲热讽,也不想想当天他自己出去赌钱,将自己老妈跟妹妹丢在家。
那个年代,那个地方,舆论能杀死人。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也想不到别的出路。佟山妈妈还是嫁给了那个人,而那是噩梦的开始。
俞英看着那张合影,看女人脸上笑起来的酒窝,手里牵着小小的佟山。这个孩子,应该是她在难熬的家暴苦日子中,唯一的甜。
俞英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她差点被光头侵犯,恨怕中说这种事会毁掉人一生,而佟山接话,说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