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子里倒都是他爱吃的菜。他想起那小丫鬟说,她在厨灶那煎药的时候,看见统领夫人正在旁边忙着做饭。
看来曹佩儿依旧爱他入骨,就算是在行军逃亡之时,也要费心做些他爱吃的菜。
裘振努力镇定下来,费力地挤出一抹笑:“佩儿,你来便好了……有人在我的碗里下了药,你快些叫人带我离开这里……”
曹佩儿放下食盒子,然后坐在床边,歪头看着他因为无数道伤疤而扭曲的脸……曾经将她迷得神魂颠倒,背弃爹娘的俊朗男子,现在真是丑陋不堪……
她端起盘子,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塞入了他的嘴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不要说话了,好好吃下这一顿就是了。”
裘振此时身子瘫软不得动,只能嘴巴被塞得满满的,惊疑地看着曹佩儿。
曹佩儿看着一旁的药碗,脸上渐渐露出了诡异的笑:“怎么?忘了?这是你当初托人给我的蒙汗药啊!你让我给那些看守我的人下药,好让我逃出来找你的。我当初留了些,本来是准备逃跑来找你的路上,以防万一之用。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你的身上。”
裘振费力地吐出了嘴里的食物,舌头僵硬道:“佩儿,我……错了,我心里还是最爱你的……”
“嘘……”曹佩儿用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嘴,神情变了几变,只是眼前的那张俊脸,如今就如扯碎的破纸,让她也难以拼出昔日柔情。她轻声道:“你可知道,满营的人都是怎么笑话我?他们笑我寡义廉耻,倒贴死缠着你……可是一开始不就是你主动示好,勾引着我吗?为了你,我跟爹爹父女之情尽断,可是你却当我是穿破的草鞋,说甩就甩!”
说到这,曹佩儿目露凶光,显然想起了这些日子受到的冷落羞辱和殴打谩骂。
此时那蒙汗药的药效发作,裘振越发不能动,只能头冒冷汗,挣扎道:“佩儿,我……错了,给我机会,我们好好过日子……”
曹佩儿却轻声冷笑:“过什么日子?像丧家之犬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看着你这张丑脸过日子?……你既然爱我,怎么能忍心看爹爹不原谅我呢?你最应该知道我爹的性情,我若两手空空回去,他是死都不会认我这个女儿的……所以,你可不可再对我好一次,借我一样东西,让我回去好见父亲?”
裘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认真地看曹佩儿的眼,她的眼中迷恋的痴狂不再,反而闪烁着另一种疯狂的光……
他拼着最后的气力问:“你……要借什么?”
曹佩儿这时已经起身,从食盒子的底层翻出了件旧衣换上,然后取了大食盒子里放置的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然后一脸决绝地立在了床边,一字一句道:“你项上的人头……”
说着她将磨了一夜的镰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砍了下来……
在她举刀的那一瞬间,裘振脑子闪过的念头纷杂冗乱——他想起曹佩儿在乡下时,好像和曹夫人给屠夫帮忙杀猪打下手维持生计。
以前营寨里买了生猪,都是她们母女帮忙宰杀。
每当杀猪时,曹佩儿从来没有半点迟疑,手起刀落,力道狠稳,如老练的屠户般将刀刃插到肥猪的脖颈上……
江湖骗子,说他会枕席而终……原来竟是这样……
当曹佩儿换下血衣,擦干了脸,又收拾妥当,再拎提着重重的食盒子走出来时,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她吩咐营帐前的守备:“裘统领刚喝了药,睡着了,不要让人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那些侍卫点头称是的时候,曹佩便提着食盒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不一会,一个厨娘模样的婆子从曹佩儿的营帐里拎着小包裹,趁着众人全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又拎替着砍柴刀,朝着林中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营帐后的灌木丛里了。
临近下午时,前去送药的小丫鬟发现了身首异处的裘振。
他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整个床榻鲜血如泊,犹如杀猪屠案,吓得那小丫鬟凄厉叫喊后,便昏厥了过去。
整个叛军再次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慌乱之中。剩余的残兵败将,再次起营一路北逃,溃散得不成样子。
大魏兵马如此一路乘胜追击,轻而易举地又收复了数城。赵栋给陛下呈送捷报,都写得有些手腕子酸软。
当大军屡屡得胜的消息传来,整个梁州的紧张气氛也为之一散,八百里加急捷报频传。
而京城陛下御书房的龙案上,也是颇为热闹。
一方而是北方几州的捷报频传,赵栋不断向京城呈报着收复郡县的捷报,让陛下龙颜大悦
另一方而,居然有两三封奏折,上书弹劾赵栋包庇韩临风勾结曹盛叛党,侵吞银两,中饱私囊。
奏折刚刚呈递上来时,陛下先是拿起捷报看了又看。然后又看了一眼弹劾的奏折,便命人宣两位皇子入御书房而圣,
他先是让太监宣读了前线的捷报,还不等两位皇子相贺,又拿着那弹劾赵栋的奏折,给了两位皇子看。
九皇子看了几眼之后,差点笑出声来:这都是哪跟哪啊?虽然韩临风那厮是扶不起的阿斗,可能见钱眼开,干出被反贼曹盛收买的勾当。
可是驸马爷赵栋的为人,满朝官员最是清楚,他挨不上这等脏污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