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空调发出的嗡嗡风响,目光相撞,一个冷漠强势,一个柔韧倔强,周粥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仰头和他对视,她倒要看看他除了会威胁她,还会做什么。
她眼尾泛红,黑亮的瞳仁儿里蒙着一层水气,倒映着他阴云密布的一张脸,苏柏熠神色稍缓,松开她,拍了拍椅背,冷声道,“过来,坐下,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答案。”
周粥没有动。
苏柏熠又道,“要我抱你坐下?”
周粥看他一眼,还是没有动。
苏柏熠拉上她的胳膊,将她半拽半抱过来,周粥挣不过,最后被按在了椅子上。
本来热成蒸炉的屋子,随着冷风的漫开,温度慢慢降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降至冰点。
周粥根本吃不下去,一小块儿炖得软烂的土豆也得分三口才能吃完,苏柏熠坐在另一侧,自顾自地吃饭,注意力看似在别处,周粥终于吃完那块儿土豆,一动不动地盯着碗里的饭发怔,苏柏熠夹了块儿牛肉放到她碗里,周粥想说什么,他睨过来的眼神直接把她的话给压了回去,周粥只能夹起牛肉来继续吃,她吃得再慢,只要吃完,总有下一筷子菜等着她。
就这样,几个菜虽没有光盘,也吃了个差不多,菜是被她一口一口强塞进去的,但吃完胃里并没有那种难受的撑饱感,可能是因为她生理上确实是饿了,她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就早晨吃了个三明治。
苏柏熠先放下了筷子,周粥也放下了筷子,他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她也跟着起身,拦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没半点热乎气儿,“我收拾,不用你管。”
苏柏熠看都没看她,胳膊绕过她的手,继续收拾。
既然他愿意收拾,那他收拾好了,周粥转身要走,苏柏熠叫住她,面无表情道,“去哪儿?过来帮忙。”
周粥面无表情地回,“要么我自己收拾,要么你自己收拾。”
苏柏熠笑笑,“要么你过来帮忙,要么我现在就给我们家老爷子打电话,说你的淮安哥该想起来的已经全想起来了,你猜我们家老爷子会怎么做?”
周粥狠狠瞪他。
苏柏熠端着碗筷往厨房里走,“过来,我耐心不多。”
周粥攥着拳头,在原地站了三秒,最后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走过去。
苏柏熠说是让她帮忙,其实也没让她做什么。
他站在水槽前洗碗,她站在他身旁,接过他洗好的碗放到沥水架上,偶尔她的手碰到他的手,她先一步避开,像是生怕被他碰到一点,苏柏熠眉头紧蹙,脸色更冷。
碗终于刷完,厨房里的温度又降了好些。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厨房出来,一个回到卧室,一个回到客厅的沙发,楼下小朋友的热闹嬉戏显得屋内的沉默愈发难熬。
周粥再从卧室出来,目不斜视地进了洗手间,洗完澡,又目不斜视地走回卧室,经过门口,脚步滞了一下,随后手带着门把,把门关上了,客厅里现在已经很凉快了,晚上气温也会降下来,他不会热到哪儿去。
再说……他要是觉得热,就赶紧主动走好了,随便一个地方都比她家客厅的这个小沙发要舒服。
周粥觉得自己很傻,她这里又热,沙发又小,他一个富贵门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住上一天,最多住上两天,他受不了,肯定就自己走了,她干嘛非要这么沉不住气先问出来。
现在好了,她把他给惹怒了,她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非要挤在她这儿。
周粥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她拿过遥控器,关掉空调,应该连十分钟都没到吧,原本凉爽的屋子里,又被热气给蒸了起来,周粥顶着一脑门黏腻的汗,拥着薄毯,坐起来,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半天没动。
客厅里……应该更热。
热跟她也没关系,热的又不是她,周粥又打开空调,躺回床上,他不是厉害得很吗,他本事那么大,要么给自己变一个空调出来,要么让老天爷给他下一场雨降降温,就只会威胁她,不就是觉得她是颗软柿子,好拿捏,早知道昨晚就该把他丢在路口让他喂蚊子,谁管他有没有钱打车。
半分钟没到,周粥一脚踢开身上的毯子,又腾一下坐起来,她抓起床头的抱枕,下床,穿上拖鞋,推门出去,他不是要答案吗,她现在给他答案,她要让他走,这里是她家,她是主人,他还威胁她威胁得那么理直气壮,她也太怂了点。
周粥凭着一口气走到客厅,客厅里热得人发闷,灯光昏昏暗暗,只有一台落地灯开着,沙发上堆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是她的,除此之外,再没半点儿人影,也压根儿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那口气顶在了嗓子里,一时没了着落,往下降了点,再看到空荡荡的阳台上那个寂寥的背影,她的气又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她看他的背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寥,尤其是这两晚,这种感觉会更多一些。
那是一个谁都进不去的世界,那扇紧紧关闭的落地窗就像是他的心门,钥匙大概已经被他扔到了哪个深山老林,他就没打算让谁进去。
就像……某一个时期的她。
周粥一步步走过去,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直到腿都有些僵了,她才抓着抱枕回身往卧室里走,一抬脚,眼睛落到墙角,又蓦地滞住。
她慢慢蹲下身,下巴垫着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睛盯着玻璃杯里那朵小小的玫瑰花出神。
苏柏熠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拉开落地窗,进到屋内,扫到蹲在墙角的人,目光转冷,声音更冷,“想好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