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所有在寻舟面前极力隐藏的青涩和慌张,都被对方轻易地一眼看穿;他精心呵护的那些隐秘又酸甜的小心思,全在寻舟面前无所遁形。
他还情不自禁地嫉妒别人,他还不自量力地期待被寻舟亲吻。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寻舟经常对他展露笑容,温柔得足以让冰雪消融,现在看来恐怕都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怪不得寻舟会笑着亲吻他,原来不是心有灵犀,而是仁慈又怜悯地实现了他的愿望;怪不得亲吻之后还若无其事地离开,原来只是还想躲在暗处多看他心花怒放的蠢样。
遭遇这样对方轻描淡写给予的莫大羞辱,潮生却只能有心无力地恼火,就算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也束手无策。
——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还那么讨厌他。
泪珠顺着脸颊迅速滚落到被寻舟吻过的嘴角,潮生一时难以呼吸,只能呜咽几声缓解。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潮生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寻舟所在的方向。
不行,不能见到他,不能被他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潮生慌乱地用手背抹干净泪水,可是一望镜子,看到的还是发红的眼眶和满脸泪痕。
他只有一个坚定的目标,那就是“不能再在寻舟面前失态”,不能再给对方偷偷笑自己的机会。
潮生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连拖鞋都来不及换下,就匆匆离开了民宿。户外空气很冷,但他却呼吸得相当痛快,也感觉不到脚上的寒意。
在外面逛一圈再回去,脸色也许就恢复正常了吧……如果寻舟打电话问起来,就说自己闲得无聊先坐缆车上山了……不行,自己现在一开口就是明显在哭的声音,解释起来寻舟肯定不信的。那就假装山上信号不好,没有看到来电吧。
潮生趿拉着拖鞋,朝缆车售票处走。
虽然缆车轨道上的挂灯亮晶晶的,但山上未必也这么亮堂吧……潮生抬头望去,捏着手里的票钻进一个空荡荡的车厢。
如果山上光线不足,等一会儿寻舟来了,应该看不见自己眼睛哭过。潮生忐忑不安地想。
只要坚持过今天,情绪别被发现就好了。以后不要再认识网络上的陌生人了,也不要再喜欢男人了。
潮生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厢地板,始终不敢看向窗外。
他其实是怕高的,但是当寻舟问他“恐不恐高”时,他更怕在寻舟面前暴露自己这个胆小的缺点,所以就干脆地摇头。
没想到寻舟比高空更可怕,把他那份藏在内心深处的喜欢直接活生生地拽出来,摔得荡然无存。
潮生缩起脖子,双臂环着抱住肩膀。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的丧家之犬,体无完肤地坚守着最后一丝自尊心。
寻舟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怕潮生以为他不要脸想耍流氓,赶紧先回卧室换好整齐的衣服,才出来敲潮生的门。但一走到门口,他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他一个,段潮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寻舟不假思索地给对方打电话,不接,再打,还是没响应。
他朝房间里面望了一眼,看到几件衣服掉在地上,就直接走进去捡起放床上。视线移过去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颇为熟悉的棕色笔记本。
完全意料不到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以至于寻舟第一秒根本没在意。
但是当他回过神儿来,脑海宛如晴天霹雳。他大步上前拿起来,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心里一沉。再看了眼地上,散落着皱巴巴的包装纸。
顿时了然——这是苏凌澜干的好事。
寻舟皱起眉,把笔记本合上丢在一边,拎起外套出去找人。
询问过见过潮生的民宿老板,得知他去了缆车的方向,再前去问售票员果然前不久有个清秀的男孩一个人来过。
寻舟坐缆车上山,绕了几圈,很快就发现了要找的人影。穿着拖鞋走路慢,走着走着还要停下来发呆。
寻舟在背后喊他:“段潮生!”
潮生条件反射地回头,接着又仓皇地转身假装没听见。
寻舟无奈叹气,快步走过去,把围巾给潮生戴好。
“怎么出来连鞋都不换。”寻舟的语气好像在温和地斥责,“电话也不接,你不等我了?”
“我……”潮生按照之前准备好的答案应对他,“闲得无聊,所以先出来转转。”
声音有些嘶哑,潮生尴尬地咳嗽两声,假装喉咙不舒服,以便接下来能名正言顺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