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言川摸了把他的头,“可能要录一整天。”“这么久啊。”“舍不得?”傅言川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勾唇道:“我都在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这样下去工作室会办不下去的。”陆沉当然明白。傅言川创办工作室以后,工作就不再仅仅局限于配音,还包括导演和策划等以前从未涉足的领域。这段摸索的路程漫长而崎岖。可一想到明天醒来枕边又像以前一样空无一人,他心房难免空荡。或许是日子太清闲,无事可做反倒觉得没什么趣味。陆沉想,还是得早点找到工作,好填补空余时间。陆沉靠在傅言川怀里,也没再说话打扰他,安静低头刷手机。微信好友申请久违地出现一个红点,陆沉一愣,点进去发现是程一笑,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太久没见这个人,都快忘了。但忘不忘都无所谓,没有交集,淡忘也是迟早的事情。他返回主页,发现有个群聊在不断刷新消息,里面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就到了99+。扫过群名,青树号磁悬浮列车。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群里说过话,陆沉一时竟感到恍惚,鬼使神差点了进去。他们的谈话内容从天南到地北,好多梗就连他都不甚清楚。还有几个活跃的头像,陆沉完全没印象,大概是新人。陆沉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觉得有趣,也跟着回了几句,却发现没有一点回应。就像是石子儿扔进海里,立马被浪潮淹没。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里,被洗掉了颜色,从此变得透明。所以,他被淡忘其实也是迟早的事情。“言川。”关灯后,陆沉在一片黑暗中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嗯?”“你说,如果我们以后分手了,你也会像对文续那样对我吗?”他一想到傅言川那时表现出的生疏可能也会在他们之间上演,就感觉胸口酸涩。傅言川顿了几秒,“会吧。”“哦。”陆沉语气闷闷的,还赌气一般地转过身去背对他。傅言川觉得好笑,从身后环住他,安抚地揉了揉陆沉的腰,“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陆沉接到电话,那头说他爷爷的病又加重了。“怎么样?需要你回去帮忙照顾吗?”傅言川听完他的转述,主动问。陆沉摇头,“他们不让我回去。”他眼睫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傅言川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笑了笑,将手中洗干净的苹果抛到空中又牢牢接住,同时用很随意的语气回答:“他们都说,我会害死他的。”傅言川瞬间说不出话了,笔尖杵在纸上,墨晕开成圆,颜色深到触目。新工作室里还算空旷,不远处有两个人在交流剧本,他们似乎也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停下话头往身后看了两眼,“傅总?”他摆摆手示意没事,同时将刚才那刹那间涌上来的逼仄感驱散。傅言川前二十几年活得漫不经心,很少因为什么感到困扰,就连出柜从家里被赶出来这件事都没太放在心上。他自诩宠辱不惊,但陆沉所经历的事却一次一次让他感到窒息。难以想象,这些年陆沉到底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亲人,不仅没有成为他的偏安一隅,反而将他一步步往外推。究竟是多恶毒的心,才能对家人说出「你会害死我」这种话。傅言川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无法排解胸口的郁闷。他想,陆沉家庭所给不到的,他一定要努力补偿。陆沉是个很优秀的人,所以傅言川不允许他到老年仍有缺憾。那不合理。他的男朋友,别人有的东西他也得有。或许是傅言川的眼神在那一刻过于决绝深沉,陆沉咬苹果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傅言川没说话,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安抚性十足。陆沉想说,他真的没逞强,他确实不在意。或许以前有过,到现在,也淡得所剩无几。他曾经有过嘶吼,有过挣扎,可是早就在沸反盈天的社会里淹没不见。周围的声音太吵了,他的叫喊那么无力,甚至苍白。“我……嘶——”陆沉边说话边咀嚼苹果,还未出口就疼得住了嘴。傅言川一愣:“怎么了?”他面目有些扭曲,“牙疼。”“张嘴,我看看。”他听话地张开嘴巴,看完后还不忘问:“怎么样?”“你……”傅言川欲言又止。陆沉:“?”“你长蛀牙了。”陆沉:“??”眼前的景色飞快从车窗掠过,陆沉沉默地看着它们往后退,满脸写着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