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春随意扫了一眼,忽而瞧见妆匣最底下那一颗水滴状的珍珠,心头一跳,忍不住便伸手捏了起来。
这颗珠子只有小拇指大小,色泽亦是有些黯淡,显是有些时候了。这么一颗珠子放在嘉乐郡主谢晚春珠光宝气的妆匣里显得实在寒碜,格格不入。
谢晚春捏着珠子,左右瞧了瞧,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琼枝在侧看了一眼,不等谢晚春发问,便柔声应声道:“少奶奶不记得了吗?这是您在宫里的时候,自己从外头拿回来的。”她蹙眉似是想了想,轻轻的加了一句,“您当时还说,这是贵人所赠,万分珍贵,让我们好好收着。”
贵人所赠,万分珍贵。
那个时候,能被小堂妹称作是贵人的大概也没有几个
谢晚春听得有些怔神,重新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珠子,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抓不着。
只是,如今时间略有些紧,琼枝和碧珠皆是凝目瞧她,谢晚春也不好再在这些小事上面耽搁,想不出什么便随手把珠子重新丢回妆匣里,指了指边上赤金镶红宝的凤钗道:“就这个吧。”
碧珠把那支赤金镶红宝的小凤钗插上,又拣了一支点翠镀金嵌红宝的蝴蝶簪插在发髻后面,须发蝶翼都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从背后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小小的蝴蝶停驻在乌黑的发间,灵动非常。
等装扮周全了,外头的马车早就备好了。王家今日入宫的一共三辆马车,一辆是王夫人坐的,一辆是王家两个姐妹,剩下的则是谢晚春坐的。
好在今年的牡丹宴并未摆在皇宫里,而是依照旧例摆在了皇室西山的别宫里,路也不算太远。
马车行了大约一个时辰,还未到别宫门口,便叫几个侍卫拦了下来,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引路,一行人走过砌得平整的青石道,这才徒步进了内宫。然后,再换了个衣着鲜亮些的妙龄宫人,上前引人入了牡丹园,口上柔声道:“几位夫人小姐都依位次坐下便是了。”说罢,转头又与谢晚春道,“郡主是在另一边,还请往这边走。”
因容贵妃近来十分惦念着坤宁宫中那凤座,所以很是宽待宗室,想要先在宗室里得个好名声。偏偏宗室人丁稀少,位次总也坐不满,故而连谢晚春这般的出嫁女也沾光坐到了宗室那边那边。
谢晚春落了座,这才发现这位置略有些麻烦——晋阳王妃就坐在边上,再往前居然就是安乐公主。
先帝因为独宠皇后,膝下的子嗣并不算多,又死了好几个,真正活下来的也不过是四子二女,分别是:三皇子谢景宏;五皇子谢景止;七皇子谢景安(皇帝);八皇子谢景和。
这里面,三皇子谢景宏和八皇子谢景和都是胡惠妃所出,昭明十七年时谋反逼宫,不仅刺死了八皇子谢景和还累得先帝病重,最后这二人皆是被镇国长公主谢池春赐死。
故而,去年镇国长公主池春又死了,先帝所余子嗣也不过只有皇帝谢景安和安乐公主谢华年而已。
按理,安乐公主熬也算是熬过去了,如今皇帝登基,她这个做亲姐的也应该提个长公主什么的。偏偏,当初安乐公主和承恩侯的那桩事闹得有些大,镇国长公主悔婚之后,承恩侯被吓得病死了,安乐公主也匆匆嫁了康国公的次子。因为怕镇国长公主与她过不去,安乐公主跟鹌鹑似的,安安生生蹲在康国公府里好些年没敢出来闹腾。
如今,镇国长公主一死,安乐公主的心思也活了起来:她比皇帝大两岁,最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重情心软又好说话。如今兄弟姐妹也只剩下他们两个,自己去哭一哭,过去那些事说不得就过去了。虽然镇国长公主那般地位她是不敢想,可如今宗室里头除了她还有哪个和皇帝更亲近的?
想着自己风光日子还在后头,安乐公主的心便充满了喜悦,身子轻飘飘都快飞起来了,瞧谁都高兴。她见着谢晚春,还很是欢喜的点了点头,笑盈盈的与她说话:“早听说你近来大好了,如今一瞧,我这心里也算是放下了。”
谢晚春垂了垂眼,遮住眼中神色,似有几分羞涩:“公主气色也不错,这桃红衫子也很您的肤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