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内功深厚,是个不好惹的。
“咱们田里的生意没得糊口,水上的买卖又难做,多亏庄主照拂帮衬,免了许多麻烦,今日当一试。”
东边雕花抄廊旁,衣衫褴褛的乌泱泱人群中,冒出个精壮汉子,摘笠卸背篓,露出光溜溜的寸头。
亦章觉得,这汉子和载她的船夫有同样的气息——
独属于这块土地上,铁犁牛耕、晨理荒秽、带月荷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那种泥土的气息,哦,还兼有些江水里鱼虾的腥味儿。
可惜,这家伙不是那药师的对手。
“洒家也好久没有活络筋骨咯。”
西边绣墩上,站起一披发文身的行脚客——
此人必是阴曹地府里摸爬滚打几次,在那判官崔珏的生死簿上留了名姓的,那脸上黥刑遍布,这旧日的被功曹缉拿的劣径条条道道,看得人怵目惊心,亦章和船夫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往来白丁中也有此等屡犯重刑之客,作奸犯科之辈。不过,若是此人,或许可与药师较量较量。
不知此人来历是何,我们且称他为重刑犯。
“请!——”
比试开始,亦章振作精神,耸肩而视。
重刑犯挥舞着流星大锤扫过一片空地,振臂高呼,哼哧哼哧举过头顶,便往药师面上挥去。亦章瞧着这三招两式,便知这厮是个激不得的,脑海中瞬间推翻了先前给此人的评价。
围观人等见其攻势凶狠非常,皆惊呼,独独药师闲庭信步,衣袂飘影似无踪。
未见这赤眉药师有什么躲闪的架势,光见那后院炉灶里升起的炊烟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与那铁锤击打的频率里应外合,回过神来,重刑犯的铁锤三招两式皆扑空了。
外头看着轰轰烈烈,内里却是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空架子。
还没挨过一炷香的片刻,重刑犯倒地不起,院内掀起一阵浪潮,倒比外头湍急的水势还大,他臂膀环绕的蟠龙刺青威风不再,蜷缩成马陆模样的千足虫,畏畏缩缩地四散爬走。
院内众人噤声不言,庄主喜上眉梢,鼓掌笑道:“好好好,果真精彩!药师果真神勇!”
“下一位——”
寸头汉子上场。
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盯在他的身上。
亦章见他身板较宫中力士稍显薄弱,不自觉为他捏了把汗。
豁,居然是个使棍的。
那汉子打西边的门帘处掣棍冲来,棍式先缓后急,上上下下,如雨点般朝那药师的全身攻去。风乍起,这药师在丹田处囤积内力,轻挑赤眉,双目凝神,一掌直往那汉子左胸上运气拍去。
寸头汉子拧身就躲,药师的一掌流过中庭,空荡荡地打在门柱上,白白的圆柱裂开了几道豁口。
“田间地头,劳作之余,小人倒也学了些武艺。承让,承让。”那寸头汉子收棍笑道。
居然还有两下子。亦章在旁观战,暗暗称赞。妇孺皆露出了赞叹的眼神,先前缄默的孩童们眉飞色舞,欢腾庆祝起来。
“住手啊!”
喜悦之声未歇,惊慌之音又起。药师一呼掌,将那汉子打倒在地,汉子的布衣即刻现出道道血痕,像被山野大虫的利爪抓挠过。只这还未完,药师横眉怒视,对着那汉子的胸口正中——
最要紧的膻中穴,劈掌当胸就打。
糟糕,若这一掌击中,这人恐有性命之虞!
众人惊呼之间,亦章垫步向前,如白鹭凫水,直追那掌去……
如此实力悬殊,她,能否挡下那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