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时间一天天熬着,很快就到了燃烧命灯的最后一日——第四十九日。
这日子时一过,邬有期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本来尚且能维持端正的坐姿,也不得不弯下了后脊梁。
坐在对面阵眼上的无名魂师更是连连呕血,不得不拿出了满地灵药往嘴里塞着。
而在头顶轰鸣的雷声也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震耳欲聋,邬有期都觉得自己耳鸣,什么也听不清了。
晌午一过,整个地宫也跟着开始摇晃,像是产生了剧烈的地动,震得洞顶上的灰都簌簌下落。
在轰鸣雷声里,那口玄冰棺也跟着发出了渗人的咔咔响,外壁上也跟着渗透出大量的水渍,像是要被融化一样。
邬有期只能再用一指魔息撑住他们头顶上已经岌岌可危的结界,然后强行提气,稳住灵阵。
命灯中的灯芯摇曳,青金色的光芒一会儿闪烁出五色耀目光彩,一会儿又陷入沉寂像是要熄灭一般。
为防记错时间,希来意还专门给他们带来了一只沙漏,正好可以估算出来大致经过的时间。
看着最后仅剩的两个时辰,无名魂师在呕出一口黑血后,突然踉跄起身,径直扑向了中央的命灯。
邬有期眉心一跳,“做什么?!”
魂师扑过去,却并非是要破坏命灯,而是用双手死死握住了命灯的灯座,“阵、阵型已毁……”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接、接下来要劳烦您……千万护住……咳咳命灯和玄冰棺!”
邬有期点点头,依言站起来,将那个原本笼罩在阵法上面的大阵变幻缩小,只囊括住玄冰棺和命灯。
只这么一下动作,就让邬有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死命往下摁他的后背和肩膀,让他不得不低头。
地宫之上、西佛界内,金身卧佛畔已经被黑云塞满,结界大阵下,外边的小沙弥根本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那渗人的阵阵雷鸣。
希来意身披袈裟,盘腿坐在通往卧佛的白玉石阶上,笑盈盈与满院子惊慌失措的小沙弥论道讲经。
见他态度如此坦然,一众佛修也跟着坐了下来,都纷纷跟着盘腿合掌,齐声念诵经文。
阵阵梵音,渐渐在慈悲寺上空形成了一尊巨大的佛像,透明浅白的坐身缓缓立起,挡在了金身卧佛之上。
随着越来越多佛修的加入,甚至是在西佛界内客居的一些居士的加入,让那尊佛像的庄严佛光也越来越亮,甚至可以驱散重云黑暗。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远远站在院中观望的喜蛛,都好像听见了来自重云中的一声怒吼。
——似乎是个苍老的声音,又好像是孩童。非男非女,非神非鬼,凄厉恐怖而饱含震怒。
喜蛛忧虑地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跺了跺脚,也笨拙地盘腿而坐,学着那群大师的模样双手合十,在口中念起了她从未信奉的:阿弥陀佛。
貊绣自愿留在金身卧佛畔,此刻她也结阵坐在一旁,虽然嘴角渗出了一连串的黑血,但她目光坚定、一步也没有退。
自从天道发现了此地在倒行逆施,想要行返生还阳术后,就一直在降落重重雷劫警告。
见众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后,一道道劈下的金色闪电都比之前的要狠绝一些,势必要将不容于天地的造物给绞杀掉。
金雷威压也从金丹渡劫逐渐过渡到了大乘期,还隐约有越过大乘开始往如来境、登仙境的方向去。
卧佛金身上渐渐出现了龟裂纹,几位长老的面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他们对视一眼,身后都出现了金身罗汉的法相。
罗汉们持棍结阵,送算是稳住了法阵,没有让天道威压继续往地宫里面去,也算是减轻了邬有期的压力。
感受到天道威压的减轻,邬有期长舒一口气也调整了自己的法阵,同时抽出枯楼隐骨、召唤出他的两只灵兽:落月鸣凰和凝丹碧狼。
鸣凰神鸟振翅,挡在结界之上,而那头巨大的灰狼则是用自己的身躯靠在了玄冰棺旁,稳住了棺材不让它继续动弹。
此刻,距离度过四十九日只差最后一刻,无名魂师的双目涌出血泪,视线已经全部模糊。
而命灯底座上,天道也在做最后的尝试,它无法打破僧侣和邬有期的层层保护壁垒,只能控制它能控制的人事物——
无名魂师的双手开始自燃,灼热的疼痛让他好几次没法稳住那摇晃的命灯。
邬有期眼见如此,想要弹出一道灵息护住他,却发现天道施展的只是障眼法,他的灵息护在魂师身上,魂师也依旧满脸痛苦。
眼看着魂师数次想要松开握持命灯的手,邬有期啧了一声,上前就帮忙扶稳了命灯。
可就在他的双手触碰到命灯的同时,眼前忽然猝然闪过一道亮光,而后他就感觉自己被拽入了另一片幻境中,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为何杀死林鸾?”
第72章第072章
直到此刻,邬有期才明白天道的可怖,也终于明白了方才无名魂师为何会端不住这小小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