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的梓宫设在勤政殿,与平民世家丧仪不同,后宫的嫔妃们是不允许出现在前朝,只能在后宫设位哀泣。勤政殿内,唯有皇后和子嗣被允许守灵,但太子和二皇子都还小,萧陌往往没待多久就被云靥着人送回了宫。云靥则按照规矩一直守到葬礼那一日,但她身子再好,连着守了几日,也是精神不济,面色带着也不好起来。皇帝葬礼前一夜,云靥坐在偏侧,望着牌位愣怔。她虽不喜萧煦,但想到一个仅大她几岁的年轻人就这般离开人世,心里总是不舒服的,且皇家丧仪,在下葬前,还不如民间丧仪热闹,那些为萧煦哭泣的人,有多少是真情实意的呢。寒风萧瑟,这几日的瞿都大雪纷飞,若是往年,会有人说是丰年之相,然遇上皇帝驾崩,这种言论再无人敢说。“娘娘,喝口茶汤暖暖身子吧。”阿些低声道,又在她怀里塞了个暖炉。云靥低低应了,几日的守灵接见命妇,她又累又困,想着喝口茶汤也能醒醒神,孰知喝了盏茶后,仍旧困得厉害,没多久就单手撑着小脑袋睡着了。为着宫内的暖和,勤政殿的大门紧闭,阿些和阿耶守着难得打盹一会儿的自家主子,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门外响起细微的动静,两息后,门被推开了。阿些在听到动静后就一激灵醒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云靥,见她还睡着,松了口气,这才敢往大门处看过去。“摄政王。”见到来人,阿些忙捣醒阿耶,上前行礼。萧肃浅浅颔首,面色淡然瞧不出情绪来,但满宫的宫婢和太监在他进来后,都悄无声息的行礼退出勤政殿。“小丫头。”萧肃行到云靥面前,看着小丫头眉眼下淡淡的青色和紧皱的纤眉,心疼的喟叹。见她睡得不舒坦,萧肃沉了沉眸,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在云靥鼻下绕了两圈,后者支着脑袋的手缓缓松下劲,眼见着她要歪斜过去,萧肃动作极快的揽住她。动作轻微的将小姑娘抱起来安置在怀里,又用黑毛大氅将她裹得严实,萧肃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窝在他的怀里沉睡。无数蜡烛将殿内照得亮堂,更将两人融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墙上,一夜过去,椅子上的人仅动过几次,还是为了给怀里的人调整个更舒适的姿势。在天际还昏暗着时,萧肃动了动,把怀中人放回宽椅内,看着她因为沉睡而浮上绯色的双颊,他眸中轻动,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慢慢打开门跨了出去。除了守在宫外的宫婢和太监,阿些和阿耶被机灵的胥归带到了偏殿,相顾无言一整夜后,看到萧肃颀长的身姿出现在偏殿外,胥归才跳了起来。“昨夜的事儿,两位还是莫要与娘娘说了。”胥归临走前交代完,这才忙不迭地跟上萧肃离开勤政殿,往长道走去。云靥只觉难得睡了个绵长的好觉,一整夜都浑身暖洋洋的如同在被窝里,精神也好了许多。同阿些说着昨夜好梦的云靥起身活动身子,并未看到欲言又止的两个婢女。皇陵在距离皇城三十里外的清澜山,在皇城的这段路需得走着过去,满朝的文武官员的宣武门前三跪九叩,高声哭泣,而后才跟着灵柩后面走着。云靥一身月白绣线宫裙,手中牵着同样一身白衣的萧陌,眼睛微红,神色肃穆。萧陌一路上偷偷看了云靥好几眼,见她似是哭过,心里难受得紧,于是他也绷着一张小脸,紧握着云靥的手指,希望能给母后点点安慰。他看着那灵柩,也不知该不该哭,可是他内心并无多少哀痛之意,在他仅仅五年的过去,他从未见过这位父皇,哪怕是母妃死的时候也没见过,在他被宫人欺辱的时候也未见过,是牵着他手的这个人,拯救了他,将他带离了泥潭。“陌儿,待会儿跟父皇告别,可以说说你想说的话。”出了皇城后,皇室成员就被安置上了马车,云靥为萧陌整理整理衣物,温声说道。萧陌抿唇,手指攥着云靥的衣袖,他没甚与素未谋面的父皇所说的,如果真的要说,那当是感谢父皇娶了母后,让他感受到了温暖,且有个亮亮堂堂的前路。云靥并不知萧陌心中所想,若是她知道,定是无言,恐怕萧煦并不想听到他的这番话罢。她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否因为睡眠不足的缘由,眼睛总是又红又肿,还痒得很,旁人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大哭了一场。作者有话要说:萧陌:母后很难过,心疼云靥:眼睛好痒,想睡更替太后是最先下马车的,她一身素白的衣裙,面容憔悴,不过短短数日,双鬓添了许多白发,偶尔看到云靥及萧肃的眼神,包含着刻骨的仇恨和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