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她用了中午剩下没吃完的米,炒了个蛋炒饭。饭颜色挺对,黄澄澄白花花的,但还是不太好吃。她也没什么胃口,不过不是因为饭没有胃口,而是因为手机里播放的内容。一个行车记录仪里导出的视频。阴暗的车库里,一个人形颤颤巍巍从拐角爬了过来。是个女人,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肩膀处的布料破破烂烂的,肉块儿从里面挤了出来。爬的时候,手脚并用,灵活前进,速度不快但是很有压迫感,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爬行。纪简调亮了手机亮度,按了暂停细细看那比贞子还贞子的“人”。那人头发乱糟糟的,灰扑扑的脸颊几乎将那发黄混沌的眼珠子给盖住。眼里无光,可以称之为人性的东西消失殆尽,在这晦暗不明的车库里。活像个黑猫幽灵。她眯起了眼,盯着视频里微微抬起的左手手腕,那里的红线颜色似乎不太对。屏幕已经调至最亮,那线也不发红,居然是幽黑的颜色。或许,病毒使基因异变的方向分了叉,所以有的人往猪的方向异化,有的人往猫的方向异化,有的人没有什么变化,抵御不过病毒,死去。视频继续放下去。很快有两人来车库,还未到自己车旁就发现了爬行的人。爬行者踩着鬼魅的步伐疾风般卷到了其中一个人身边,一口咬下了他半张脸,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嚎叫,伴随着人类尖锐的哭喊声,在车库这个封闭环境里回响。纪简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耳膜。另一人吓尿了裤子,惊慌乱跑哭着喊着叫来了武警。三个武警身上扛了真枪实弹,他们一出现,画面仿佛就出现了正道的光。接下来就是毕竟惨烈的一幕了,视频打了马赛克,纪简只能看到一片血色。还有一点白花花的东西,纪简熟练猜测,那个位置应该是脑浆。哦,马赛克忘记把那个滚落出来的眼珠子打码了。她看着那发黄的眼珠子,镇定自若舀了一勺蛋炒饭,余光瞥了一眼,面不改色塞进嘴里。纪简突然后悔今天把蛋炒饭的颜色炒得那么好看了。她退出了那个视频,看了看微信。工作群里讨论的是知乐已经让部分白区的护工回去上班了,因为政府的那群志愿者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绝症患者,他们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些珍贵的实验体给养死。大林:【护工都回去上班了,那我们还会远吗?小狗狗期待脸jpg】甘一:【我只知道你现在住在橙区,我们大家都回去上班了你都不会回去的。等我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要在我的办公室上写,病毒和大林不得入内。】大林:【我笑,反正带薪休假,我怕什么?】甘一:【怕是表面笑嘻嘻,心里p。你这家伙,自己小心一点,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我可不想接手你那乱糟糟的脑癌组。】大林:【惊!!!你居然觊觎我的研究成果,休想!狗头。】纪简看着这俩天天在群里斗嘴,她无可奈何摇摇头。确实,大林海岛度假没去成,反而陷在感染橙区,这经历怎么说都算是悲惨。各个地区的感染危险等级由高到低区分为黑、红、橙、黄、青、绿、白七个颜色所标识。橙区是说大林所在小区起码有二十人以上的人被感染了。这个数据放在全市来看,是很恐怖的一个数字。大林所在的小区是人口最密集入住率最高的小区——蓝天小区,以其靠近市中心且不算昂贵的租金在中介市场闻名。现在却因为其在感染地图上的颜色再度让全临川市民关注,甚至于全国。密集的人意味着病毒极容易扩散,更何况是零号病毒那种毫无传播途径规律可循的生命黑板擦。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不然就容易自己吓自己。纪简打开电视,把自己陷在沙发里面,随手翻开了一半关于基因自发变异的专业书籍。电视放的是本地频道,这几天都没有变过。里面是临川大学的学生对东城区的市民做街头问答,问的问题环绕着此次零号病毒的主题。电视里嘈杂的采访声音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那些不算噪音的你来我往的问答,就仿佛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边。她仿佛置身在街头,神往地看着他们的采访。“……对不起,我不太想回答。”猛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山月下叮咚的泉水,又似寒山之巅雪莲幽暗的花香。纪简诧异地抬起头来。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年轻人,脸被遮住,只剩下阴暗的缝隙里白皙到了病态的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