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真这回可算作一剂天赐的缓冲良方。此次万古塔失势,圣阙与天雍皆有重责。牧真却因闭关一事错过恶名,还因歪打正着避过塔灾,坐实了他显圣灵童的名号。
于是牧真只在舅舅的灵堂口杵了两日,第三日清早就去拘星坛开坛了。
这坛所踞的伏辰峰是东山外围最为热闹之处。因是天雍府唯一对外界开放的峰头,府中卫队与观筮师常驻此间,任何人都可以来此询卜问卦。
圣灵子亲临此峰,动静还是不小的。许多人慕名而至,想要亲眼一睹阔别经年抑或素未谋面的偶像风采。
苍厘随牧真降至峰顶坛阁时,天仍黑着,但透过零星缀在枝里栏间的灯火可见台阶底下已涌满了黑压压一片影子。有没睡的人远远见他两个骑着老虎来了,早就激动得不行,呼朋引伴指指点点,再后头林子里的人看不见,拼命往前挤。一时推拥不停,人流如潮起伏涨落。纵阁子四周围了一圈天雍府卫,个顶个的庄严,也挡不住那一颗颗激动朝谒砰砰作响的人心。
看着这隆重阵势,苍厘不由颔首:“圣灵子果然很受欢迎。”
“别说风凉话了。”牧真一袭紫金流云袍,峨冠博带兼一顶八宝璎珞项圈,愈衬得眉目皎皎若天河流光。
在这黯淡天幕之下,喧杂人潮之上,他竟有了传闻中晓星降世的风采。
天雍圣灵子,生来便合该如此受万民朝拜敬仰。
苍厘倒似真心实意:“我夸你。你看神君亲临都不一定有这么轰动。”
不知是否牧怀谷之事让牧真心里生了芥蒂,如此僭越的评价他竟没有出口反驳。
两个心照不宣并肩进了坛阁。这阁子平素是供人祭拜所用,中心原放着九天星宿仪的位置如今空出来,摆了一扇山字屏,一道翘头案并几枚蒲团。
牧真坐在一侧蒲团上,着手准备今日要发放的祈福物件。
苍厘沿阁子走了一圈,发现里头虽然只有一层,但顶梁架得极高,几个大斗拱处还有明显损毁的痕迹。
“当年家主是在此处降服了朱招。”牧真见他目光所落处,顺口解释,“而后这峰头就成了朱招道场。朱招不愿自己待着,所以又作了他用。”
“你们山头这么多?连宠物也有自己的山?”苍厘有点惊讶。
“都说了朱招不是寻常家宠。它是天上星宿化身,降至地下理当得有自己的供养地。”
“有趣,听上去怎么和上古四大凶兽待遇差不多。”
“差远了。起码现在不要人祭了。而且朱招也无法左右别人的死生。”牧真揭开一顶斗大的方盒,将袖中丹书抖落其中,摇动归匀。又将一捆朱砂绳沿着盒边一道道缠好,编作祥瑞符样。
他手底下飞快,倒是对这零碎活计熟络有加。
也好在他手速够快,不一会儿外头天色放亮。第一缕日光穿过顶上小窗时,两人面前的阁门秩然大开。
阁外却不似方才喧闹,应是经了整顿,除却鸟雀啁哳,风声凌凌,别无杂音。
一名衣饰清素的老媪当先被人搀进来。蹒跚靠近,冲着坐在桌后的牧真拜了两拜,道一声“圣灵子安好”。又抬眼细瞧,满目慈爱道:“多年未见,已长成大人了。”
“老人家安好。”牧真颔首,敛袖递去亲手绘制的丹书,“此次闭关是久了些。但无大碍,劳烦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