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深夜。
装潢大气而考究的古宅房间,点了一盏镂空雕花七煌宝灯,韵亮橘圆的烛光照了一方天地,其他却黑得难言模糊,檀木制的桌椅挂画间隐约的轮廓勾勒出暗浓的静谧。我身处于大房光线照不到的一阴影角,半展铺开檀枝莲花的屏风,遮了一般的视线。
细微凝滞的气氛,如墨一般,在房内上空渲开。
四周一扫,这儿的风格布局,几分熟悉。
不远处少年侧着我单膝跪在桌前地毯上,垂首寂静的模样,周身气场抽干空气。
我被骇住,禁不住后退几步。
这是,凌邪。
我记忆中的,十□岁的凌邪。
眉宇间含着少年老成的无尽倦意,折叠的身线利落却单薄。微冷的气息尚不知如何稳稳完好收敛,如同一把春冰未出鞘的寒剑,凛凛剑气细细外泄,却已不可直视。
我定神,这便是阿梨给我看的昔日重现梦境
吗?
面向凌邪的,坐在桌前的男人对背着我,屏风挡了他的背影,沉重的气息压抑逼迫过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沉稳沧桑的男声。
我听过,也识得,陈征天,凌邪的父亲,陈家当家家主。
这里是陈宅。
少年单膝跪于父亲面前,黑发黑眸,低垂的五官在烛光下少了一份清冷,多了一份柔软。
又过了许久,男人开口,“……她喜欢你?”
“我喜欢她。”
少年声音淡淡的,清澈如扣玉。
“你应知道,她是什么人。”
少年没说话。
“她本是不能拿来相爱的,迥异的世界层次,”将近不惑的男人并没有说“她不适合你”或是“早点放弃,这样对彼此都好”之类语重心长的话,茶杯盖碰撞的清脆传了过来,男人饮了一口茶,“想给这般的女孩幸福,未来的路你可想清楚了?”
“是。”
“古往今来,这样的悲剧收场的太多,你可知道?”
“是。”
“那么,你能走多远?”
少年的肩线有霎那间的僵硬。
“胜过所有人,胜过我,凌驾万人,便没有谁能阻止你和她在一起,你能做到吗?”
男人站起来,浓黑的影,居高临下,俯视凌邪。
“我不会答应这样的女孩成为陈家的人,除非我控制不了,超过我,我拥有的,你必须有,我没有的,你必须有,我渴望的,你必须有,当你强大胜过所有人,没有什么会导致最后的悲剧,你可以挡在她的前面,清除一切祸患和担忧,那么高的地方你够得着吗?”
男人波澜不惊地说。
“这其中,剖皮蚀筋淌过血河踩上累累白骨向上爬,你所做的事,你所承担的罪,她会误解,会害怕,会难过,甚至,离开你,厌恶你,即便这样……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