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汤醇香之至,真是花足了心思,说是小火熬了七八个时辰,果然不是虚言。那小盏精致,展戎两口抿了半碗,面不改色道:“难喝之至。”
说着扬了下下巴,小丫鬟会意,将汤盅端到了从君面前。
红药立时就是眉头一挑。
从君跪得规矩,连头都不敢抬。
他自然知道红药是担心,来看他境遇如何的,将军又如何能不知。从君惧怕将军到了骨子里,不用思考,本能便是如此,红药这么坐不住,可不把他的罪状给坐实了——最起码是足下不安分。
将军把盏放下,道:“叫秋露进来。”
他看也不看红药,秋露忙走进来,展戎道:“近来府中整肃,该当有赏,吩咐内务,用本将私银,给西院女子们赏件头饰。”
秋露答:“是。”
红药一听,立时眉开眼笑,刚要谢恩,展戎又道:“除却奴籍在军中的。”
红药话还没到嘴边就噎了回去,一脸笑容霎时僵住,双眉紧蹙,眼睛圆睁,做口型就想嘟囔一声“狗将军”。
展戎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似的,突然饶有趣味地说:“宴家人是害得你家还不算凄惨,勾得你这么好心?”
话音刚落,红药跟从君都是面色一僵。
红药是不愿让小公子知晓这事,更惹他愧疚之心,因此从未提起,而从君对此心生惊疑之时,光是宴字就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了。
红药只是僵了一刻,便立时笑道:“将军说的是哪辈子的事?奴家惦念你,反倒落埋怨了。下次可不做这傻事了。”
沦落为奴,可不就是两世之身,这话倒不算全无根据。红药虽还是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也有些冷了,瞧着展戎的那双眼有些嗔怨似的。
小公子低垂头颅,姿态恭谨拘束,惴惴不安,有如惊弓之鸟,鸽子汤在身前冒着热气。
将军喜怒无形,从君无可琢磨,这姿态也难免。
展戎本没有太多意味,总之是没有从君想得那么严重的,但伴君如虎,岂能不多加揣测。展戎知道小公子在他面前吃不安生,命丫鬟将汤为他端进内厅去,道:“此汤温补,好好受用,若是吃得惯,以后叫厨子每日为你加一道。”
从君拜谢恩典,两个丫鬟扶着他起身走了。红药见他脚不敢沾地,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
展戎既然把话点破了,红药也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为将军把席案归拢了,就拜别了,临走还不忘瞪展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