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面色波澜不惊,红药一向这个德行,瞪一眼扣一月脂粉钱,全随她意。
从君不知道将军到底心思如何,心不在焉地喝着鸽子汤。又是第一次见红药与将军如何相处,心中颇觉惊异,更觉二人不太一般。而将军提到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从君兀自出着神,小丫鬟又进来轻声细语地说:“公子,将军说,莫糟蹋了好东西,若再骄奢浪费,看罚。”
从君更觉心惊肉跳,如此可口的一道佳肴,他味同嚼蜡,战战兢兢地都吃净了,一块块干净的小骨头散在骨碟里,只剩下了个汤底。所幸鸽子本就不大,红药煮饭羹汤又一向份小精致,对从君的食量来说正好,不然强行吞食下去,非又把他闹出厌食的毛病不可。
丫鬟收好了食案向将军禀告,展戎一看这食案,顿时眉头一沉,颇觉无奈,又有几分心情愉悦。
从君退去时战战兢兢,将军慧眼,自然看得出来他心中惧怕,让小丫鬟去吩咐,是难得的出于关心,不愿小公子食不下咽,谁知倒让他会错意了。
想着小公子鼓着脸颊,担心责罚而把食物全都吃光的模样,展戎颇觉可爱好笑。虽不是他本意,但也得他欢心。
身为奴隶,知道畏惧是好事。畏惧使人忠心,也使人慎行。
当晚小公子心中十分紧张,但将军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对他施以责罚或戏弄,这样悬而不决,却更让他胆战心惊了。将军看他模样好玩,断没有宽慰举动,待秋露为从君备热汤濯足时,吩咐道:“以后每日晨晚,带他在屋中散步半个时辰,娇养了七日还不见好转,该走动走动。”
小公子踩地如炮烙之刑,每一步都是火辣的刺痛,需得人扶着,或扶墙借力才敢走动。将军看他模样甚觉有趣,便将小公子带到书房中叫他贴身伺候。将军办公之时,小公子便在书房空地练走路,展戎瞧他扶着墙椅一颦三蹙的模样,颇觉异趣十足。
从君不敢轻易停下,每每累急,才在将军脚边跪下,将军瞧他模样生了怜惜玩弄之心将他扯进怀中时,小公子才能得到坐着歇歇的机会。为此不免要撒娇讨宠,或是扯扯将军衣摆,将头轻轻依靠在他身上,或是用一双澈亮明眸乖顺仰望。
而小公子之前硬生生疼了七天,直到这时每日挨着疼痛下地走路,将军才赏了散淤止痛的药物,活动加上药物和按摩,没出几日,总算是彻底好了。
但那种疼和屈辱之感,从君每走一步路,心里都记得。
将军寞
时至三月,大地回春。展戎自归来一直在校对军典,战至瀚城之前的皆已整备完善。
这是要呈递于天子的,事干重大,少许纰漏也能被人从中做文章。因此文书写就之后,先由展连豪查看,将模棱两可之处及话不详尽之处均标注出来,展戎再做查看时,能轻松许多。
朝廷与戎人的交涉至今没有停止,目前局势,戎人再度俯首称臣,上岁贡,且将瀚城及其外的七座城池都拱手让人,要求镇西军从连海关退兵。
文书到阵,展戎自然要遵从,撤回在戎人境内瀚城以外的驻兵,亲自完成了瀚城等七座城池的交接,择良辰吉日,祭天拜神,将大魏界碑移至瀚城之外,再度裂土开疆。
此乃千古之功绩,足以名传青史。将军府中各路官员宾客络绎不绝,皆奉厚礼,就连远道不能亲自拜谒的官员也命亲信千里迢迢送来贺礼,一时风头无两。
而戎人使者尚在皇城之中,不知还待商议何事。如今情状展戎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正在功高盖主之时,年轻的天子必然会有所举动,也确实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展戎合上手中的信纸,问道:“属实吗,有几分可能。”
“暂无确切的消息,但的确有几分可能,戎人有联姻之意,此事属实。在朝堂上,礼部有一位大臣提起将军。”展连豪答,“皇上在朝堂询问可有恰当人选,提到仁亲王,荣亲王,皆被圣上否决。”
仁亲王如今已有正妃,戎人公主嫁过来,必是不能为小,荣亲王年龄尚幼,且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弟弟,自然不会让他做两国联姻的牺牲品,娶那土莽之地长大的戎人公主。
展戎眼中闪过一缕光芒,冷笑一声,道:“圣上还没死掉这条心,比当年之棋可差了不止一招。本将却为他想不到什么由头,能使这么个戎人公主把本将留在京中。”
展连豪微顿,思索一分,道:“虽不可集权……”
他声音放低,道:“或许想扣的是里通外国这么个帽子。”
但凡展戎跟戎人扯上干系,有些事情就说不通了,皇上落刀子,也能多几分由头。戎人此时生存环境被如此压缩,归顺为天朝子民乃是时间的问题,但在此之前,必会多发战争,如今安稳不过一时。
之于展戎,这戎人的公主便是一颗被埋上的雷,况如今已有监军在府中,更是内忧外患。倘若再度开战,就算展戎尚在军中,身份也是极度尴尬,难以服众,而哪怕出一分差错,也极易落人口舌。
此番将军回京,与展老将军之故友皆有所拜会,朝中局势亦是摸清几分。如今圣上有意培养御林军白大将军之子,那白小将军展戎见到一面,又收了些许情报,的确有几分将才,若将来出了事,不至无人可用。
展戎心中虽是冷漠不屑,但此事的确不可小觑,倘若程允真是不走一反三,一拍脑袋做出这么个决定,那展戎的处境就是如履薄冰。
“朝上如何回应?”展戎沉思片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