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和爸妈说了没?”声音压得很低,撩人的不得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飙升,莫名开始庆幸光线的昏暗。“说了。”许垚探头看了看前面讲台,趁台上那个老师转身的时候,飞快猫着腰绕到了我面前坐下,打量了我一下,把自己校服外套脱下来扔我腿上:“披上。”我拎起衣服把盒饭递给他:“你看见我了啊?”他拿过去掀开就吃,一副饿极了的样子,还不忘嫌弃地补上一句:“废话。”我看他吃得急,后悔没能给他带瓶水,呶了呶嘴,也开始嫌弃道:“不吃饭还有理了。”许垚抬头状似讨好的冲我笑了一下:“幸亏没吃,吃了的话,现在不就吃不了这个了?”我拿脚踹他,许垚小声边嗷边威胁我,我看他手里拿着筷子不方便,又趁机多踢了几脚。灯光太暗,我只能看见许垚边躲闪边埋头苦吃,上面的老师在讲最后一个要点,他应该吃完能赶上回座位去听。就在我准备告诉他自己出去等他的时候,只见许垚弯腰把盒饭放在地上,直起身的时候突然压向我。我没防备,一下子被他倾身逼到了椅子最右边。他一手扶着把手,一手撑在靠背上;我背上披着他的衣服,面前是他这个人,昏暗中我只能隐约瞧见他的轮廓,可他的气息却强烈得怕人。许垚可能看我不理他,又往低凑,直到额头相抵。他笑着凶我:“胆肥了你?”刚刚连他有没有吃完都看不清楚,这会儿却明显能撞进他的眼睛里,许垚眼里细碎撒了光,眼尾被远处的灯光打出阴影,像一个滑滑梯,最后一梢因为喜悦而扬平。他看起来挺高兴的。我也很开心。不,我其实现在心里开心到飞起。他与我距离咫尺。许垚头发有点长了,发梢有些扎在我眼角,我们鼻尖相错,脸颊上能感到他一下又一下的鼻息,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此刻他的嘴抿着,朝一边挑着笑。生生有了耳鬓厮磨的错觉。我就着他的姿势稍微动了动。这时听到台上老师说:“今天就到这里,祝大家能有个好成绩。”我伸手穿过许垚圈着我的胳膊,拍了拍示意他快起来。前面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座出门,许垚还是没动。后排的灯不知道被谁打开,灯光一下子照下来,突然的强光让我不禁眯了眯眼。许垚突然用手把我从椅子上肘起来,拽着我的手腕,说:“走,回家吧。”☆、政治老师变相拖堂到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赶不上什么好玩的了。我们学校这一周是文化周:周五是庙会,周末组织课题计划研究,下周弄了个歌唱比赛,最后用毕业年级典礼收个尾。热闹凑一起,娱乐你我他。所谓庙会说白了就是跳蚤市场,初高中部混在一起,一年一度在学校里面混闹的好机会。当然,高三被默认谢绝参加这种活动,高二却是被各班班主任联合要求第二节课课后才能去。等我们好不容易从教室逃脱,操场上已经基本没什么东西了。杨天卓和班里其他几个男生绕了一圈,兴冲冲准备扫底胡吃海喝一番,结果什么乐子都没看着,一人叼了一根烤肠骂骂咧咧地又走回来。我看着远处那家快熄火的烤串摊,朝班里人打了个呼哨,示意他们原地等我一下,便插着兜朝那个摊子走了过去。这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小孩儿想出来的生财之道,和学校外面的摊子联手,看着旁边垃圾桶里竹签的数量,不难想象这儿在庙会一开始的时候有多么火爆。也不知道几几分利,现在的小孩儿,可真不得了。摊子那儿我口中不得了的小孩儿正在数钱,一个小女孩儿,应该是初中生吧,脸上架了一副超大的黑框眼镜,她过于认真导致我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的存在。我看了看摊子上剩下零星几根烤串,本想借他的摊子一用,但看这情形,觉得事情比我想得还难,不禁挠了挠耳朵。开口之前我先回头打量了一下班里男生,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起,有那么三两个还没好好穿校服,半挂在身上,几个人也没骨头似的一个靠着一个。杨天卓看我回头,故作帅气地三分投扔了手里的烤肠签朝我走过来。结果等我再转头的时候,摊子前的那个小孩儿跑了。我:“?”幸好这个时候摊子的老板回来了,我走上前和老板借他这个摊子上的工具一用,正在谈钱的时候,杨天卓走过来,一把搂住老板的肩膀说:“刘叔,好长时间不见啦,你又年轻不少呐。”杨天卓胡吹冒撂的本事我见过,看着对面那位大叔明显饱受沧桑的脸,我觉得颠倒黑白的能力也会随着年龄与日俱增。大叔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反搂住杨天卓:“噢,小杨吗?上了高中以后再没见过啦,原来初中可是放学总来叔叔这儿吃烤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