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柳眉倒竖,气道:“好啊,孤竟然被那臭和尚给骗了,孤迟早要拔了那和尚的舌头!”那僧人也是头一回遇见中原的贵人,虽然在路上也常听人说,中原的贵人大多心高气傲,脾气不佳,却也没料到会动不动拔人舌头的。他连忙道:“殿下所言诧异,佛家子弟不敢妄言,止妄大抵是这位大师的在中原的法号。我等来到中原之地,入乡随俗,也不免要将自己的法号改变成汉家语言,故而有所差异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还请殿下息怒。”莫要乱拔人舌头呀!姜昭一听,又觉得有些道理。恰好这会儿耳边又响起了止妄的声音,他似乎有些无奈。“殿下莫要吓人了,贫僧定然不会去欺骗殿下,此是贫僧的中原法号,故而他们不知也是正常。”姜昭嘀咕道:“孤可从来不会吓人。”她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但经此一解释,也算是消了姜昭怒意,她往前一步,靠近了那秀致的西域僧人,忽而笑道:“你生得这般好瞧,不应该去做和尚的。”艳光迎目,那僧人吓得退后半步,半天说不出话来。姜昭将这惧色纳入眼底,心想,若是止妄会如何呢?他会不会像这个西域僧人一样,吓得不敢说话?还是说会慌慌忙忙地避开她,呵斥她一声“殿下自重”?这些画面浮现在姜昭的脑海里,让她不由自主地“噗嗤”笑了,近日的诸多阴霾,终于在这一笑里烟消云散。人总该是要向前看才好。远在西域的止妄,又再度看到了这位公主眼里的恶劣姿态,但就是这样恶劣之下,她却有着一种对于生活的真挚。止妄摇头浅笑,“出家人心无色相。”淮城长公主问了些有的没的后,终于肯走了。太监瞧了眼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僧人,心道:莫非是那位主儿换了口味?见多了有头发的面首,想要养些没头发的?而后这太监用着宛若勾栏鸨母打量货色的眼神,将那西域僧人上上下下瞧了个透彻。他缓缓一叹,道:“可别再被那位殿下瞧见了。”从不怕美色惑人,只怕被美色所惑。自此甘愿沉沦。哪有什么无心色相“哪有什么无心色相,只不过是蒲柳之姿,入不得眼罢了。和尚啊和尚,你若见过孤,便会知晓何为……色欲动人心。”姜昭抚上自己的脸颊,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漫然长光随之落目,璀璨得叫人挪不开眼。她自己重色重欲,自然也不信有人会清心寡欲。止妄睁开了眼,所见画面倏然一空,他捏着琉璃念珠道:“殿下多虑。”姜昭坐在书房内,一面同止妄说着话,一面取出明妃留下的书册翻看。她翻了好几页,都是空白,索性捧着书脊,用大拇指摁着外侧,快速翻动。然而几乎全是空白页。她不由得拧起眉梢,又仔细看了一遍。故而听见了止妄的回答,也没有心思再说些什么。“怎么会是空白的呢?”她匪夷所思地道。明妃留了这书册给她,总不会是为了戏耍她一番。姜昭一时半刻寻不到线索,便合上了书册,寻思之际,用着指尖绕着书册封面划圈子。泛着清光的指甲在书面划出了一条印记,然后她停了下来。因为她感到了一点凹凸不平的阻碍。里头有东西。姜昭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封面一角,露出了里头的暗页。直到她尖锐的指尖划开了长长的口子,一张姜黄色的纸掉落了出来。她随手翻开,是一排数字。没有特定的规律,也没有其余信息。此时天色越发地昏暗,掌灯的侍女轻手轻脚地入内,悄悄地添了火烛。她无意间瞧了眼书案前的女郎。那被烛光点彻面容的淮城长公主,身着素白缂丝罗裙,肌骨莹润,在如梦似幻的光影之下,青丝如墨,飞彩凝辉。她本是锁着眉,却缓缓松开了,一时间恍若水湄桃花乍然怒放,灼灼璀璨。侍女慕其色,维持着点烛的姿势,就这么地愣了神,烛泪趁此间隙低落在手背,她感到一阵火辣的疼痛,忽的闷哼出声。“出去!”姜昭又锁起了眉头,看起来不悦至极,她头也不抬地斥道。往日这位殿下可没有这等宽容,侍女自知今日是自个儿运气好,于是赶忙疾步退下。书房再度只剩姜昭一人,火舌轻颤,女郎所投射在窗面的影子也在微微晃动。她拿出一本诗集,而后一面翻动着,一面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行字。“果然如此。”姜昭轻轻地呢喃道。将这些数字对照着《兰草集》的页码与排序,就可以从中提取出相应的字,而这些字组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