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霆这个人很奇怪,说他恪守正道,偏修习禁术,徒生心魔,屠了仙门正道的弟子;说他离经叛道,又将整个仙域的未来扛在肩上,怜悯起苍生。韩月歌有时很想将他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的脑子是不是跟她的心一样,也是石头做的。值得高兴的是,经过韩月歌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在战场上捡到了一具适合苏玺的身体。薄焰将苏玺的魂魄放进那具身体里,施了秘法,再过几日,苏玺就能醒来。韩月歌深感欣慰,觉着自己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她捡尸体的时候,隐约觉得席初望了她一眼。那时战火弥漫,双方厮杀得不可开交,席初乘坐一只白色的大鸟,怀里抱着箜篌,十指拨弦。曲声化作杀人的利器,眨眼间就取了无数敌人的首级。隔着浓厚的血色,席初向她望来。他的眼睛一片漆黑,比韩月歌眼前看到的这片天幕,还要黑上几分。他可以向她所求任何东西……韩月歌爬上墙头,从怀中掏出神女镜。镜子里的白发少女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月歌。”“我想回昆仑了,小白一定是回到了神尊的身体里。”韩月歌坐在黑漆漆的天幕下,撑着脑袋说,“我有个主意。”镜女问:“什么主意?”“席初是我的情劫,我的石头心因他添了两道裂缝,我有预感,再添一道裂缝,就会破此情障,得一颗人心。我本该是死在他手里的,假如我真的在他手里死上一回……”镜女震惊:“你要席初亲手杀了你?不可能的,先前席初不知你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人,你毁了玄霜的药,他都舍不得杀你,现如今他已知道所有真相,更不可能亲手杀你。你死在他手里,这是要他的命。”“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韩月歌叹息,“不知下一次裂心的机缘在哪里。明天我就回席初身边,也许在他身上,我才能找到答案。”韩月歌话音刚落,一只手敲上她的后颈。韩月歌手中的镜子跌落出去,整个人向后倒去。黑暗中伸出一双手臂,将她抱入怀中。那人抱住韩月歌后,捡起地上的神女镜。镜面恢复如初,镜女早已藏了起来。镜女向来只见有缘人,比如假玄霜,比如韩月歌。抱住韩月歌的那人,温柔地将韩月歌倚着石墙而放,他满目爱怜地注视着韩月歌,抬手撕下身上的皮囊,眨眼间就从面目普通的士兵,变成了一名丰神俊朗的温润青年。“歌儿,总算捉住你了。”席初在韩月歌面前半蹲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黑黢黢的眸子里涌动着奇异的光芒,“真不乖,就该将你藏起来。对,藏起来,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最后那句“藏起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假如韩月歌醒着听到了这句话,一定会不寒而栗。席初抱起韩月歌,足下光芒一闪,多了一柄飞剑。飞剑载着他腾空而起,化作一束白光。轰然一声,开阳城上方的结界破了一个洞,那束白光消失在洞口。所有士兵都朝着天空望去。薄霆与薄焰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道行高于其他人,自然看清楚了,是席初抱着韩月歌,强行破开结界而去。“妈的,怎么让他混进开阳城了!”薄焰面色骤变。海水从天际涌来,卷上沙滩,堆出银白色的泡沫。空气里泛着一股咸涩的海水味,潮湿,黏腻。一个浪头打过来,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韩月歌就是在海浪声中醒来的。她躺在一间小木屋中,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韩月歌揉着眼睛坐起,待渐渐适应了光线,朝着屋外走去。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蔚蓝壮阔的大海,倏然映入她的眼底,将她惊了一下。韩月歌将眼睛睁大了些,徐徐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座孤岛,岛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四面八方都是海水,金色的日光漂浮在海面上,璀璨生辉。岛的四周被设下了结界。结界看起来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罩住了整座孤岛。不明真相的鸥鸟撞上结界,被弹了出去。韩月歌细细回想着自己是怎么到这座岛上的,片刻后,终于想了起来。她坐在开阳城的城墙上,与镜女说话时,被人突然从身后打晕。能不动声色靠近她不被她察觉的,此人的道行远远在她之上。韩月歌试着将灵力运转一周,并无大碍。此人打晕她,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到这座岛上,说明他本意并非伤害她。韩月歌检查储物袋,储物袋里的东西一件没少,只有神女镜不知所踪。神女镜应是那时候掉在地上了,看来这人的目的也不是她身上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