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他正色俯视她,「我没让妳伺候我,妳随时都可以离开。」
「你捨得?」她全然不动气,歪着头端详他,眼角眉梢都漾着理解的笑意。「你真的很紧张我唷?对不起,我要是知道让你这么担心,那天我一定偷开我爸的车冲下山找你,因为我以为,你的喜欢不到那个地步,无论我怎么引你注意、讨你欢喜,永远到不了那个地步;所以我曾退一步想,只要你不讨厌就好了,只要你愿意让我接近就好了,多得一个吻是我的运气,没想到我的运气都集中在这个月了。我就侥倖地想,你真有点喜欢我了,我夜半想到都睡不着……」那轻柔软稚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吐露,说到后来,状似在向他倾诉,又似自怜自语。
他胸口无端一颤,暗吸口气压抑住,想说些什么分散她倾泄的心思,但眼前那张泛着喜意的脸蛋带着惆怅又道:「夏翰青,追求人的滋味真不好受,虽然我心甘情愿,但你偶尔──偶尔……别把自己藏这么紧,我就算明白,有时也会气馁……」她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面颊,踮起脚尖,软凉的唇瓣贪恋地贴上他微张的嘴,他愕然,定住不动。
真是贪恋。她并不管被吻的人有无回应,细吮轻啄一遍又一遍,彷彿在尝一道捨不得立即吞下肚的诱人甜点,只敢舔上头的缀饰;稍久,她才甘心探入他齿间,与他更深地缠绕。
她对他情意如此缱绻,他再克己仍然免不了心旌动摇。他没有回吻,是心头梗着一个更深的顾虑──他放任自己的部分情愫流露,数度打破原则吻了她,已难以收尾,他在她面前情绪越来越不易掩盖,释放出更多讯息,只会让她燃起不切实际的希望──她和他是有未来的!
但,他其实没有考量过这层未来,即使她已一步步佔据了他大半心思,即使她可以左右他的喜怒,即使……他不时想见到她。
范柔感觉到了他的迟疑,她没有停下她的吻。她不在乎主动被动,她只想藉着和他的亲密表达出她的爱恋。她捧着他脸的手痠了,就直接勾住他脖子继续吻他;踮着的脚也无力了,便借力使力贴靠在他身躯上。这一靠,夏翰青才察觉她身上衣衫湿得极彻底,扶着她腰间的手掌感受到她透出湿衣的体温,竟有些热烫。
他稍推开她,「妳这样会着凉──」
「我不冷……」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面颊贴在他胸口上方,近乎密不透风与他相拥,「你别推开我。」
「范柔,妳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他叹了口气。
「记得。」她仰起头看着他,神色明朗,字字清晰:「都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的未来不会有我,你不要担心,我随时都记得。」
她弯起嘴角笑了,那是要他全然放心的笑。他心底一震,仔细凝视她的眼瞳,水光晃动之后,那里彷彿有一片灿星,仅止为了他闪耀。
「所以,夏翰青,」她放柔了语调,眼神却极其坚定,「今晚你可以尽情的爱我吗?」
今生第一次,她毫不怯懦,对心爱的男人提出了爱的邀请。
今生第一次,夏翰青尝到夜半浑身不能动弹的怪异感觉。
意识朦胧中他试着翻身几次未果,渐渐从侷促中转醒。夜灯昏暝下,他掀眼环顾周遭,终于恍悟不得伸展之感是怎么来的。
是范柔,她几乎四肢并用,头安栖在他肩臂,手脚横跨他的胸腹及下肢,将他当作人形抱枕,只要他略一动,她自动缩臂箍紧,不教抱枕片刻离身。
他勉强略昂首往下探视,仅看见她头顶的髮旋和密閤的睫毛,颈部以下部位被披散的墨髮和薄毯遮盖住,到了大腿以下才裸露出与他交缠的双脚。
他失笑了。她连睡梦中也能展现出顽强意志吗?他想抽离被枕麻的手臂,但稍有尝试之意,她便反射性收缩手脚不放松,这一挪动,重新感受到了彼此肌肤的摩擦,她胸前的柔软和小腹密贴在他身侧,几无任何缝隙,肌肤之亲让几个小时前的缠绵画面迅速回到他的脑海。
是她蛊惑了他,还是深埋的强烈想望推了他一把?他无法釐清,不管是在欢爱的时刻,抑或冷静的现在,但他确然感受到了她的媚惑,在那些时刻──当她压抑着腼腆,手足慌乱地脱下他借她穿的恤衫,脸颊涌上了惊人的大片红晕,却还是抬起脸大胆面对他的瞬间;当她明明紧张,却生怕他后悔,极力释出落落大方的微笑时;以及,当他抚遍她发烫的全身,她毫不遮掩她的真实反应的时刻。
她是如此赤裸地面对他,无论是身与心。即使在最不适的刹那,他清楚感受到她最柔软的部分义无反顾地接纳他,没有一丝推拒。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她那副经过舞蹈锻链的柔韧躯体,竟能引发他内在前所未有的激越;他犹记被激起的愉悦似迭起的潮浪一波接一波,彷彿永无止息的时候;甚至在高峰之后,他剧烈的心跳仍持续好一段时间才缓慢平息。也许范柔感觉到了他在她身上获得了强烈欢愉,莫名的羞怯竟至尾声时才展露,整张发热的小脸埋进他颈窝,不肯让他细瞧,一直到她倦极睡去。
在这夜半时分,他对怀里的女人兴起了眷恋之意,那是他长久极力避免的感觉,但近日他却一再生出各种藉口见她,他心知肚明,那根本是饮鸩止渴。
静谧中,手机突兀地响起,在深夜里显得分外地响亮。他心漏跳一拍,顾不得惊扰范柔,伸展手臂往床头摸索,搆着后赶紧凑到耳边,对方快急的语速慌乱,但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发了一会呆,简短应了一声,迅速从范柔怀抱中脱身下床,打开衣橱快速着装。骚动中,范柔醒了,她迷煳地从床上坐起,惺忪着眼看着他问:「天亮了吗?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