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包裹在黑色的皮手套里。郁声犹豫一瞬,在更多雪花落下来之前,将手放了上去。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穆老七大受刺激。谁说他哥不会疼人?这不是很会吗?又是拉手又是送貂,这还是他那个在炕上吓死人的四哥吗?穆老七哪里知道,他哥把郁声当媳妇儿疼,拉上手后,面色不变,实则心里美得差点找不着北。“三妈妈,我爹呢?”穆闻天迫不及待地想要拜堂。“在前面呢。”三姨太见郁声被穆老四照顾得很好,彻底放下心,低头翻着客人的名谱,心不在焉地嘀咕,“估计在准备演讲稿吧?……郁声的好日子,他开席前要讲话呢。”穆老四欣然点头。他成婚,他爹重视,讲话自然是少不了的。“别怕,我爹就是随便讲两句。”穆闻天担心郁声心理压力大,耐心地安慰,“你进的是我穆家的门,没人敢说三道四!”郁声心里一暖,真心实意道:“四哥,你对我真好。”穆闻天失笑:“我对你不好,不是找抽吗?”对谁不好,也不能对媳妇儿不好啊!两人说说笑笑,很快走到了搭好戏台的院子里。穆老爷子为了郁声的认亲宴,下了血本,从北平请来了戏班子,力求将宴席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人尽皆知。郁声好奇地打量着满院的客人,客人们也在打量郁声。穆老爷子想要个欧米伽儿子的事,不是秘密。穆家全是能咬人脖颈子的小子,穆老爷子为此苦恼许久,可惜无论怎么生,遗传基因摆在那里,就是生不出来欧米伽。先前,也有人动过歪脑筋,找可怜的欧米伽塞到穆府,试图让穆老爷子动怜惜之心,收为义子,再借机染手穆家的家业,可惜全部无功而返。穆枯山精明得厉害,别说是濒死的欧米伽,就算是已经死了的,若是怀有异心,他都不会施舍多余的眼神。所以渐渐地,某些人的歪心思就歇了。可就在大家都以为穆老爷子不会再动心思收养儿子的时候,穆家居然真的多了个欧米伽少爷。还是个长得特别好看,远看秀秀气气,近看精致得不得了的小少爷。小少爷被穆老四牵着,怀里抱着貂,身上裹着上好的皮子,脚踝处露出半截淡蓝色的旗袍。旗袍的裙角还缝着珍珠,他走起路来,光彩熠熠,丁零当啷。当真是金贵。穿着貂皮大衣的穆老爷子乐呵呵地注视着郁声,待穆老四把人牵来,满意点头:“老四,去后面歇着吧,今天主角是咱们郁声。”穆老四不疑有他:“我在后头等着他。”“等吧,有的等呢。”穆老爷子将郁声拉到身边,将他介绍给身边的人,压根没听明白穆闻天话里的意思,还当老四在客套。穆老四哪里是客套?他等着郁声回去拜堂哩!这一等,就从白天等到黑夜,穆闻天伴着院前的热闹抽了三四根烟,又把炕上的被子叠了又叠,始终没等来郁声。他终于觉出不对劲儿了。“双喜,双喜!”穆老四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喊,“人呢?”醉醺醺的双喜踉踉跄跄地跑来:“爷,叫我呢?”穆老四被双喜身上的酒气熏得两眼发黑,强忍怒意:“郁声呢?”“郁小少爷?郁……郁小少爷被七少爷拉着喝酒呢!”“喝酒?”穆闻天闻言,头皮一炸,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意彻底爆发,推开双喜,急匆匆地往院前奔去。郁声是欧米伽,喝个屁啊!人喝没了,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合心意的小貂啊?穆府灯火通明,各处都是笑闹的客人,没人体会得到穆老四的崩溃,连家里的下人吃了酒,都敢壮着胆子和他开玩笑:“四爷,今天是穆家大喜的日子,别绷着脸啊!”“四爷,笑一笑,您吓着咱们的郁声小少爷,不就坏菜了嘛!”“哎哟,四爷,今天的酒您没喝哪?”…………穆老四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黑如锅底,踹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终于在戏台下,寻到了郁声的身影。申城来的小少爷喝了酒,脸红扑扑的,半拉皮子搭在肩头,露出了纤细泛红的脖颈,他抱着雪白的貂,面色比貂皮还要皎洁。赤红色的灯火里,郁声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耍酒疯的穆老七,甜丝丝地笑。穆老四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气炸了。他媳妇儿搁那儿笑啥呢?“郁声!”醉醺醺的郁声循声仰起头,醉眼蒙眬地望过去。身形挺拔的穆老四站在院前,半张脸被灯火映亮,另半张脸隐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