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陆唤他:“金公公。”金公公忙躬身:“是。”“去倒茶。”吩咐完,赵陆又转向下首的赵郗,朝他解释:“我还要叫个人。”赵郗抱臂嗤笑:“架势挺足。”叫吧,他倒要瞧瞧,赵陆这小混账有什么难言之隐。一盏茶后。瞧着内侍将人拖下去,赵郗面露不耐:“这就是全部了?”被带上来的是孙氏党羽,当初颇受孙仁商器重,也做了不少阴毒之事。赵郗并不是傻子,妹妹生疑之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屠戮突如其来,等他打起精神,赵陆却已将仇家灭了满门。他什么也没做,连妹妹都没保护好。赵郗心烦意乱,强压下胸中躁意,问道:“还有呢?我要听的不止这些。”还有更尖利的一根刺梗在他心间。赵郗抬头,面色不善,朝宝座上的赵陆望去。赵陆身着常服,背后是上百条姿态各异的蟠龙。他神色平静,回视赵郗。“宜安,并不是父皇亲生。”侥幸从旧年出事到如今,四皇子府封了大半年,一朝开了府,府内各处自然要好生修正。姚沐坐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小小啜了一口凉茶,放下茶碗,又叹了口气。早上去沈家军拉练,午后来皇子府监工,晚上再去养心殿汇报。物尽其用,赵陆很可以。姚沐眯着眼睛小憩,忽然听见前头传来动静。他勾勾手指,将侍立的仆人叫到跟前:“谁来了?”仆人弯腰笑回道:“是宫里的金公公,前儿陛下吩咐,说要送人过来的。还叫我们准备着。”什么人?姚沐回过味儿来。宣荷。他微微撑起身子,远远儿瞧见有一顶软轿入了垂花门。宣荷的腿还未好,怪不得叫她坐轿。姚沐摸摸下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笑赵陆傻。居然将宣荷送回赵宜安身边。“下去罢。”他挥挥手。仆人乖觉退到边上,姚沐又慢慢躺回椅子上。一时无言。宣荷进来的时候,赵宜安正坐在廊下看芭蕉。芭蕉喜温暖,京城这里原来是种不长久的,但赵郗一向在稀奇古怪的事儿有股韧劲儿,费了许多心思,硬是将皇子府里种得满地都是。只是虽然能瞧见,但它们结不了果,或者才长出小小的芭蕉,很快就被冻得落在地上,烂在泥里,无疾而终。赵郗想过办法,却不大奏效,最后没了耐心,也就随它们去了。今日赵郗进宫,赵宜安早上起来,没人在她跟前叽叽喳喳,她有了闲暇,便静静倚着廊柱犯懒。大半年无人照料,这些芭蕉竟也没有枯萎,夏天一到,又热热闹闹绿了起来。赵宜安忽然露出笑,抬起手指,在最近的那张芭蕉叶上轻轻一挑。“娘娘?”金公公弯着腰,脸上堆满笑意,小心翼翼朝着廊下的美人问安。赵陆并未将赵宜安恢复记忆的事告知他人,但金公公打量如今局面,湖嫔竟然跟着四皇子住到皇子府里,大约也能猜出大半。他今日送宣荷过来,顺便揣度湖嫔态度。赵宜安闻声回头,就见宣荷拄着拐,由小宫女搀着,立在金公公身后。而见了赵宜安,宣荷眼眶含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赵宜安便侧头:“宣荷怎么了?”金公公弯着腰回:“上回在行宫,宣荷姑娘摔了一跤,还未好全。”“哦。”赵宜安点头,她记起赵郗带她从密道离开,应该是宣荷同他里应外合。“去房里罢。”“是。”看着宣荷在偏房榻上躺下,赵宜安才后知后觉,金公公还带了一个人来。“府上新来的婢女毕竟年纪小,尚未伺候过人,陛下担心她们失职,特地将金缕派来,一来照顾娘娘,二来也能教那些婢女做事。”陪着笑,金公公侧过身,让金缕上前行礼。孙太后死了,作为她贴身宫女的金缕却好好活着,可知她身份不一般。赵宜安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最后转开了目光。“那就留下罢。”“公主……”宣荷靠在枕头上望向赵宜安,语气犹豫,“好像安静了许多。”赵宜安正坐在窗下挑宝石,闻言道:“伤的不是嘴,便开始没规没矩了是么?”宣荷忙道:“奴婢怎敢?”但她瞒不住心事,闭了一会儿嘴,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是不是……好了?”“我什么时候又不好了?”赵宜安扬起眉,朝宣荷丢了一颗珍珠。宣荷躺着不敢大动,任由那珍珠掉到她衣襟上,才伸手去捡了回来,闭上眼双手合十,神情虔诚:“菩萨保佑,公主真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