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道:“要是元嬷嬷同莲平也能知道就好了。”“还是求菩萨保佑你的腿罢。”说完这句,赵宜安便对手上的事没了耐心。她正学着打络子,再把珍珠宝石缠在里面,但丝线松松紧紧,编不出她想要的模样。“不打了。”赵宜安推开竹筐起身:“你要吃点心么?厨房有莲子汤。”宣荷忙拦她:“叫丫鬟去拿就是,公主别跑来跑去的,倒出一身汗。”赵宜安怎么会听她的话?抬手朝她一挥,转身出了房。她竟忘了,从前的湖阳公主是何脾气。和事佬莲平不在,能劝下湖阳的元嬷嬷也不在。宣荷一时有些淡淡的惆怅。叫她一个人应付从前的湖阳公主,还真是,大难临头。难的不止是宣荷。金缕立在一旁,瞧着桌边坐着的赵宜安,慢条斯理剥荔枝。剥出一手荔枝汁。玛瑙碗里存了半碗赵宜安剥好的成果,她将里头的核也挖了出来,因此剥出来的荔枝支离破碎,一瓣瓣裂在玛瑙上。金缕无声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敢劝阻。横竖娘娘开心就好。只是赵宜安很快就不开心了。她耐着性子剥了一整碗,荔枝肉满满当当堆成小山。赵宜安拍拍手,随口道:“送去……”戛然而止。金缕不解:“娘娘要送去哪儿?”赵宜安忽然恼起来:“不要叫我娘娘。”金缕一惊,忙跪下认错:“奴婢嘴笨,请公主宽恕。”坐着的人并未理睬她,倒是身后的婢女端了凉水上前。赵宜安愤愤洗了手,最后道:“送去给宣荷,都让她吃。”又起身走到屏风后,再没出声。金缕跪了半晌,见里头没了动静,思忖了一阵,慢慢起身,使了个眼色,悄悄将人都领了出去。不忘将一大碗荔枝碎带上。湖阳公主发了脾气,从来都无人敢迎面而上的。赵宜安侧躺在榻上,转身向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窗外芭蕉静静立着,四周霎时陷入沉寂。过了许久,才听见赵宜安用嘴巴小小吸了口气。又将脸埋进锦被,再也不动了。先是被赵宜安灌了一大碗鲜甜的莲子汤,才过了半个时辰,金缕又满面笑意送来一大碗荔枝肉。宣荷坐在榻上,嘴角抽动:“这是公主剥的?”“是。”金缕最会扮笑脸,“是公主亲手剥的,说送给宣荷姑娘进补。”金缕也没必要扯谎。宣荷硬着头皮接下:“摆在桌子上罢,我一会儿就吃。”金缕便叫婢女放在小桌上,而后要退出屋子。宣荷却忽然叫住她。“宣荷姑娘还有何事?”宣荷瞧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金缕姑姑,从前似乎是跟着孙越妩进宫的?”孙越妩是孙太后的名讳。金缕嗓音含笑:“是,宣荷姑娘该见过我许多次才是。”赵宜安再不喜欢孙太后,过年过节的家宴上,到底避不开她。宣荷跟着赵宜安,自然也会遇见同孙太后形影不离的金缕和金钗。“哦……”宣荷长长应了一声,“姑姑果然慧眼识珠,知道该站在哪里,才有的路走。”金缕但笑不语。宣荷自然不是要问这个,见金缕没了应答,她便单刀直入:“既然如今姑姑在陛下身边伺候,大约也能知道陛下所想。”她顿了顿:“眼下尘埃落定,陛下又有何打算呢?”公主不是昭帝亲生,宣荷其实信得七七八八。但这才是棘手的地方。没了这层身份护着,四皇子也无权势可用,公主还不是任由赵陆捏圆搓扁么?况且金缕这样从小跟着孙太后的人,赵陆都不知何时策反了她。这样心机深重又善伪装,还善笼络人心,想起从前公主欺负他的场面,宣荷真是如履薄冰。当初要是早些让公主成婚就好了。但记起温祁元所为,宣荷又怒极。竟无两全之法。宣荷正怅惘,就听金缕笑道:“天子所思,岂是奴婢们可猜的?宣荷姑娘莫要为难我才好。”又道:“东西既送到了,我也不打扰姑娘休息。”语毕,干干脆脆领着婢女们出了门。留下宣荷暗自纠结。养心殿。“心机深重又善伪装”的天子,端坐在蟠龙宝座上,面色沉静。下首无权无势的四皇子赵郗,略低着头,抿唇一言不发。半晌,赵郗才张开嘴:“我……”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赵郗怒道:“你怎么不杀我?”“善笼络人心”的赵陆一愣,反问:“我为何要杀你?”又忽然明白过来赵郗的意思,赵陆微微垂下眼睛:“当时我来不及阻拦,等知道时,太子……还有赵阮,都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