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了。”留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能量在慢慢流逝,污染物形态被烧毁耗费了她太多能量,她奔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凡岐,你听我说,我可能要进入休眠模式了。”
“我是仿生人应该没事,你……”
话没说完,凡岐咬咬牙,一口气抱起来她驮到肩上继续跑,仿生人的材质可都是精钢,重的像是背了两个摞在一起的铁柜。
留乐神色复杂,她垂眸,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便突然耷拉下头颅,进入了休眠模式。
凡岐的脸因为长时间极速奔跑而变得热腾腾,她心跳快得几乎发疼,双腿也灌了铅一般,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甚至可以听到“沙砾”大规模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嗡嗡摩擦的响声,距离她极近。
就在这时,薛潮接过她肩上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留乐轻轻放到地上,凡岐则从善如流地叩住火器的开关,对着空中就一顿喷。
哔啵哔啵的烧焦声此起彼伏。
邵同也赶了过来,她是最懵的那个人,见凡岐对着虚空一阵乱喷,信以为真地也加入了混乱的局势。
灼热的气浪擦着凡岐的脸过去,她堪堪避过,头发还是不可避免的烧焦了一撮。
“停下!”薛潮黑沉着脸夺下邵同的火器,解释道:“可以了,沙蚁的蚁母已经死了,其他沙蚁也会随之消失。”
众人顺着她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只体型比其他“小沙砾”要显眼一点的“大沙砾”,凑近看依稀分辨得出焦黑的哪一部分是触须。
“你们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直到坐进装甲车里,姜姜才从刚刚那样混乱不堪的状况中脱离出来,十分自然地从车顶的内置柜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扔给后座的凡岐,“赶快擦擦。”
返回的路程是薛潮负责驾驶,她们三个成年人挤在后座,外加一个休眠的仿生人敞开腿脚瘫在那里,稍微转个身都困难,凡岐用毛巾简单地吸干净了脸上的雨水,回答她,“没想到会遇到污染物。”
“这样啊。”姜姜干笑一声。
南方基地那次事变,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见面的几人都陷入无言的敛默中,实在是场面太尴尬,邵同正犹豫着要不要随便找个话题,薛潮冷不丁开口,“凡岐,在基地你和我说,最好不要再遇见你,实在很不巧,我们还是遇见了。”
邵同顿时闭上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撇开头看向窗外,雨势依旧很大,甚至还和广播里说的一样开始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砸到车顶。
直接砸在了她脑袋上似的。
姜姜:……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学习语言的艺术是没带她吗?
“你这次帮了我忙。”旧事重提,凡岐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说:“我再帮你一次,才算公平。”
公平,在心底默然念了几遍这个词,薛潮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缩紧,手背青筋毕露,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意。
又是这样,凡岐总是把所有问题都归类计算的如此清楚,即便是仇恨,她也在斟酌计较着你来我往的公平。
如果真的是发自内心深植于底,怎么会有人像凡岐这样揪着细枝末节不放。
“凡岐,你到底是不是人?”连同伴接连选择背叛基地的时候都波澜不惊的薛潮,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发起怒,一个急刹车停下,眉眼带着肃杀逼视向凡岐。
凡岐依旧是那副状态外的表情,似乎是没明白她愤怒的点,倒还真的接着她的话说:“之前也有人说过我不像人。”
嘶,姜姜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眼睁睁看着薛潮的脸色变了又变,倒了的调色盘一样,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现在,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正给仿生人擦脸的凡岐闻言愣住,抬眸用一种难以理喻的神色看向她,果断拒绝,“不。”
“你!”薛潮想学别人拽几把自己的头发发泄郁愤,摸了个空,她头发太短了压根抓不到。
凡岐没事人一样,忽略掉陷入阴沉情绪里的女人,继续火上浇油,“这次谢谢你们,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邵同不敢说话,只敢隔空给她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凡姐,专挑人雷点蹦迪,薛潮在她面前也只有被堵得哑口无言的份,留满肚子气。
姜姜忍不住回头看凡岐,见她正用毛巾囫囵粗糙地擦拭着留乐的后颈和脸,那些是仿生人最重要的部位,如果进水了也会很麻烦。
看到这幅场景,姜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凡岐仿佛是一台格式化过的冷冰冰的机器,又变回她们刚认识时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
但这份冷淡好像只对着她们的时候才这样,她不知道凡岐在风暴眼待的这段时间和留乐共同经历了什么,但可以清晰感知到,她们两个是互相信任的。
就在刚刚,几乎遮掩视线的浑浊雨幕里,姜姜听到留乐语气虚弱,说不用管她,因为这种污染物对非人类身躯的仿生人来说的确伤害不大,顶多就后期清理的时候麻烦繁琐了点。
凡岐过于冷静、理性,非常的自我主义,且在涉及到自己的事上从来不会顾及他人感受和利益,她以为凡岐会放下如同累赘的留乐,可凡岐没有丝毫停顿就背起了进入休眠状态的仿生人。
仿生人的重量有多沉她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了解以前不近人情的凡岐,姜姜才会在看到那一幕时心头猛地一惊,后知后觉发现原来看错的一直是自己。
凡岐并非是融化不了的坚冰,只是因为她们利用伤害了她,从薛潮和她怀揣着特殊任务进入十九区时起,凡岐就注定不会信任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