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潮冷静下来,又恢复成一贯持重可靠的样子,她连问都不用问,直接驾驶着车驶向离她们位置最近的一处风暴眼组织的入口。
她从前也是风暴眼的人,清楚所有的进出口倒也正常,但在发现升降梯的启动密码十余年都没变过后,薛潮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撕开了一道裂缝。
“怎么了?”发现她的手指滞在操作屏前迟迟不动,姜姜察觉到什么,不解地问她。
“没什么。”薛潮垂首掩盖自己的失态,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凡岐半托半扶着休眠状态的留乐,剩存无几的耐心终于告罄,犹豫片刻,还是动作轻轻地把她扔到了升降梯里。
仿生人的脑袋挨着梯门慢慢无力地滑落下去。
在升降梯的钢门合拢前,一只手伸了过去,凡岐有点诧异地微挑起眉,一双漆黑的军靴进入她的视野,薛潮用那张仿佛欠了她钱的臭脸有些别扭地说:“来都来了,我跟你们走一趟。”
凡岐:?
姜姜仅仅困惑了半秒,突然想到薛潮和谈尧似乎还是小时候的玩伴,说不定还是关系不错的那种,只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说不定两人见了面还会打起来呢。
凡岐对此不以为然,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谈尧身上看到的,对于年幼时被抛弃的执念要远远大于她的恨意和摧毁杀戮的欲望。
一个是南方基地的军长,另外一个则是仇视着南方基地的组织领主,光看谈尧在提到旧事时那股无处发泄的怒恨,以及被背叛的不甘与疑惑,恐怕都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糅合成了扭曲的报复欲。
“军长。”邵同很是抗拒,并且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为什么也要去啊?”
“老相识,打个招呼而已,放心,我还算了解她,你死不了。”
邵同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些话得到一些安慰,毕竟风暴眼组织的领主恶名远扬,据说是个不怕疼也不畏死的疯子,贪婪且好战。
正是因为她手下的所有人都一脉相承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这个民间小组织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壮大,直至积累到足以和大基地的资源相抗衡的地方。
邵同靠在一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佬打架,菜鸟受惊,果然是这个道理。
她们一行人,唯一和风暴眼缺乏任何交集的只有她一个,她要是能预知到自己要来到这种虎穴龙潭的地方,早把这次外出任务的名额让给其他人了。
这可是风暴眼啊,邵同站在升降梯角落,眼神发直,不安地搔了搔脸,虽然平时在军团她一向是横着走的,但自从被凡姐教做人之后,她就收敛了许多。
再怎么说,邵同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军团新人,纸上得来的东西总归比不过实战经验,几个a级危险度的任务都是姜姜领着做的,她见的第一个高级污染物是寄生类,差点没把她的午饭吐出来。
她是真的不理解,凡姐也就算了,她现在本来就是风暴眼的人,薛军长是出于什么原因一起跟来的呢,明明她们把凡岐留乐两个人送到这里就行。
升降梯一停,门瞬间就打开了,像是提前知道了她们这行不速之客的到来,谈尧早就已经候在了这里。
梯门开的一瞬间,本来软绵绵倚靠在那里的留乐重重砸在地上,愣是把谈尧给弄的愣了下,确认仿生人的呼吸灯还亮着,她脸色变了又变,语调有些阴阳怪气,“怎么?让你们出了趟门,小命都搭上了。”
凡岐微蹙起眉,总觉得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
“哟,这不是日理万机的薛军长,飞黄腾达了十几年了居然还想得起来到寒窑里看一眼。”一改从前和凡岐谈话时的从容淡定,谈尧像是一朝回到童年,话都不好好说了,拐弯抹角地骂薛潮。
薛潮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一跃成为基地的军长,您不就是日理万机么?”
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地跳,薛潮强行按耐下脾气,咬牙切齿道:“谈尧,十几年没见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对于这场“久别重逢”的戏,姜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手指绕住自己的小辫子不停地缠弄,要不是时机不对,恨不得来一把葵花瓜子嗑嗑。
没人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位躺姿别扭的仿生人。
最后是邵同先看不下去,架着人背了起来,组织里正无所事事的居民见状,惊呼着跑过来帮她,“哎呦这不是留乐研究员吗,怎么突然休眠了。”
邵同打量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总觉得她行动举止有哪里不太自然,注意到她僵硬曲动的胳膊时,邵同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老太太是仿生人啊。
她环顾四周,越看越觉得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仿生人,但面容数据又极其准确和仿真,不像其他批量生产的仿生人,面部数据都是生成的,不管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劲。
“这里不会连个活人都没有吧!”察觉到从她们身旁走过的神态各异的居民行走间的步伐过于一致统一,邵同意识到那些所谓的居民都只是仿生人,大惊失色。
恢复了点能量的留乐刚结束休眠状态就听见这句话,扶着邵同的肩膀站稳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和她们解释:“现在组织里的仿生人都复制了从前居民的基因,我们的领主念旧,不愿意让并肩作战的伙伴离开自己。”
“哎呦,果然是年轻人,恢复这么快。”老太太禁不住感叹道。
当初有关仿生人的研究议题被生物研究所接下后,基地的研究员提议在仿生人制造过程中加“一道锁”,加速他们的生命进程,以此和人类区别开。